弘远艺校的图书管理员是非常轻松的工作，轻松程度为五颗星。顾晓卓从前混进去看书，常常只有他一个人，难怪前一个管理员会想到去偷书，他是不想书被虫打坏了，卖给收破烂的，可以让这些纸张再次加入循环，从而缓解砍树对环境的破坏。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天晚上顾晓卓在学校食堂吃饭，这些学生无论多么空虚，饭量总是那么好。食堂是校长的小舅子开的，他正在维持学生排队，当然，他几乎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也有提着饭盆边插队边说：“老子小名叫知青，就他妈喜欢插队怎么着。”

食堂的老板娘错误地认识了自己的工作环境，每天花在化妆上的时间远远超过做饭。老板一直不晓得她跟副校长有一腿，甚至更多。他们俩开始勾搭，是因为副校长的妹夫是养鱼的，想给学校食堂供应注水鱼，托副校长给联系。

于是副校长找到了老板娘，两人谈着谈着鱼，顺便鱼水之欢了。

当然，这是一个秘密，多数人是不知道的，连老板也不知道，这是隐藏在我们以为的世界下面的另一个世界。

“你以后在图书馆上班，那么你也在学校吃饭了？”杜莹莹问。

顾晓卓说：“不知道，吃饭不重要。”

话刚说完，两个学生在身后打了起来，铝制的饭盆咚咚地砸在对方头上，老板也不敢上去拉，只好打电话给保卫处。两个学生打够了，开始评理。

一个穿墨绿色衬衫戴白框眼镜的同学，指着满地的白菜说：“老子先来的，最后一勺子白菜凭什么跟你分？现在谁也别吃了。”

他刚说完，保卫处的人匆匆赶来，各个手提饭缸，一个保安问老板：“还有白菜么？”

老板说：“有，有，我在给你们炒点。你先看看他们。”

参与打架的另一个同学站出来说：“你先来的就是你的？谁先要的才是谁的。我分你一半是给你面子！”

顾晓卓看了半天，丝毫找不到头绪来理解，只好问杜莹莹：“白菜有那么好吃吗？”

杜莹莹翻翻白眼：“他们都是白痴，因为有一个很火爆的营养节目说吃白菜可以美白，也可以长寿，他们就抢白菜。上个月那个节目请的另一个专家还说吃白菜致癌，那段时间食堂的白菜都喂猪了。”

顾晓卓大惊：“怎么可能？我们吃了几千年的白菜不是都好好的。”

“因为那是专家说的，反正我们国家没有《白菜法》，白菜总是被人说来说去的。我从来不吃，我就不相信这些。就算是真的，我不吃总不会错。”杜莹莹自信地说。

顾晓卓看了看那边，打架的两个哥们和几个保安都到窗口抢刚出锅的白菜了，郁闷地问：“为了那么点事情，他们打一架，真不应该啊。”

杜莹莹说：“这是我们学校男生解决问题的方式，曾今有人贴过海报，宣传哪些部位不能打，他们也都一直遵守约定，只打那些能打的地方。反正不会死人，打完了就忘记了，咱们还是好同学。”

“这是谁发明的？”顾晓卓追问，他总是那么好奇。

杜莹莹用纸巾擦擦嘴：“我们学校十年前是体校，后来才改为艺校，我想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风气。你知道的，风气这种东西很难改变的。我们学校还有一个风气，每个人都必须写一首诗挂在床头，因为在体校以前，这里是个文学院。”

顾晓卓抓狂地说：“文学院之前呢？”

杜莹莹艰难地说：“文学院前边是个艺校。”

顾晓卓松了口气：“你们学校历史可真淳厚。对了，你写的诗是什么样子的？”

杜莹莹红着脸说：“别，我不好意思念，我只能告诉你诗的名字——《铁木真二》。”

“为什么要二呢？”顾晓卓说。

杜莹莹说：“因为我喜欢铁木真，但是好像有一首诗已经叫过了，我只能在后面加一个二。”

“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喜欢铁木真。”顾晓卓钦佩地说。

杜莹莹拄着下巴，满怀深情地说：“我喜欢铁木真还是从铁臂阿童木开始的，那是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漫画，《铁木真阿童木大战天外飞仙》。”

顾晓卓在走出校门的时候，与陆冉擦肩而过，她情绪不高，低着头一直走。顾晓卓开始回忆，好像检索不到她特别开心时的样子。这是一个悲伤的女孩，她上辈子是什么不知道，不过看她手应该挺凉的。

回去已经很晚了。马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追逐着跑过去一两条狗。众多的娱乐会所刚刚开始营业，那些给老婆打电话说谈生意晚点回来的人都去照顾别的女人生意了。当然，这些男人都是失败的，因为更高级的男人，他们已经找到了比女人更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