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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第九天。正是冬日里最寒冷的时候。上午10点多，穿一件肥大红羽绒服的希玉，双手扶在高高鼓出的腹部上，扭动着胖胖的身子，笨拙的，慢慢来到店里。天冷，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沉的她，很是懒得动，不但每天来店里的时间晚，而且来了也不过应个景。店里一切，自有海磊井井有条的帮她料理——进店半月，在希玉的细心指导下，海磊开始试手理发。他悟性不错，五个月的练习，使他的理发技艺大有长进，现虽不是炉火纯青，但已足以令一般顾客满意。基于对海磊非同一般的信任，希玉才把店放心交到他手中。海磊从未辜负过她的信任，每天都会把小店的收入，一文不少的，交到她手上。

聚精会神给顾客刮胡子的海磊，听到门响，在一阵寒风掠过后，他的眼角瞥见了希玉。暂停下手中动作，他一笑，算是招呼，又继续自己工作。希玉坐到墙边的那把黄木椅中，细细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小店。不到十平米的小店，右墙上挂着半圆铝制水箱，下面是白瓷洗手盆；再往里，墙上有一面大正方形镜子，下面放着一张黄色连椅，连椅旁，是一个取暖烧水用的小火炉。墙角处，放着一个高高的衣服架，上面挂着海磊的黑色棉外套和她的白色大工作服。她就坐在衣架边。正方镜对面墙上挂着两面长方镜，镜两边各垂两串塑料绿藤，使这镜子仿佛有了一些灵气。镜下缘，是木制的深褐色小工作台，上面理发用具一应俱全。镜前方，有两把黑色大理发椅，海磊就在靠近门边那把椅子前，坐在一个可以调节高矮的高脚无背小圆座上（这椅子有时给顾客洗头时用），以熟练的动作，给顾客刮着胡子。在他附近的墙角处，立着两个高高的烫发加热器。最里面墙角，一个旧保险柜静默的蹲在那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希玉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不仅如此，屋子虽小，却干净整洁，各种东西摆放井然有序，并不显拥挤杂乱。这得归功于海磊，好多东西的摆放，是在海磊的建议下转换改变的呢。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但是，小屋的一切散发着亲切的感觉，一种依依的情怀，在心头蠕动着，让她有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这一天早晚会来，别再迟疑，早点让自己的心得到解脱吧！”她在心内自言自语着。

“海磊，来，姐有事要跟你商量。”等顾客出门而去，希玉伸出妊娠后期有些肿胀的右手招呼着海磊。一股凛冽的寒气从门缝溜进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什么事，姐？”海磊赶紧把玻璃门掩紧，坐到连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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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想把店盘给你，一千五百元，不知你意下如何？”希玉抚弄着自己的短发眯起眼睛笑着说。

海磊当然愿意，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种巨大的喜悦在他心中激荡。张开嘴，他却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上次我借你五百没还，你给我一千就两清了。”希玉说着，想起上次借海磊钱时的情景。

希玉今春在市里买了一栋房子，由于积蓄不够，亲朋好友间借了不少。在薛依云处也曾借过两千块。自从那次打电话后，薛依云也不知怎回事，三天两头的问她，海磊辞退了没有。后来听到希玉说海磊诚实能干的话，便不再问她辞退海磊的问题，只说家中急等钱用，要希玉两天内还她当初借的两千块。恰巧希玉刚把存下的五千还了另一个朋友，手头只有五百多，又出去东拼西凑了一千块，那五百元却怎么也借不着了。海磊见她一整日愁眉苦脸，便问她缘由，知道是为钱的事情，第二天便从舅舅处给她拿来五百，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也正是从那时起，她和海磊之间的关系，由雇佣悄然转化为朋友。

海磊仍旧只是笑着点头。希玉一手扶腰，一手撑住椅座，慢慢站起来：“那好，这店从今天起就归你了，海磊，我回去了，好好干，我知道你一定能干好！”

“希——希玉姐，那钱——钱——钱我什么时候给你？”海磊涨红着脸，终于结结巴巴说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送家去吧，我就不过来了。”希玉临出门时说。

海磊站在理发店门口，望着希玉穿过人行道，在冬日阳光下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红点。这店，已成为他赵海磊的了？他自问着，似乎还不很相信。一阵寒风吹来，未穿外套的海磊顿时汗毛倒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一个喷嚏，让他彻底清醒了。这不是梦！他望着阳光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望着在寒风中摇摆的干枯树枝，望着一个个缩肩弓背的行人，裂嘴开心笑着，在他的心中，冬天已过去，春天已来到！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脸上，焕发出朝气蓬勃的神采。当又一个喷嚏不可控制的脱口而出，海磊快乐的一蹦，跳进屋内，对着镜子做了几个鬼脸，然后晃几招漂亮的武术动作，以挥散满身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