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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妈！爸呢？”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若有所思的梅朵妈。抬起眼睛，她向左边努一下嘴，好像在说：“还在床上躺着呢！”

梅朵会意的点头。先不坐下，而是推开右边那扇紧闭的木门。屋里黑黢黢的，她摁墙上的电灯开关，一片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床上躺着的黑影子。

“爸爸，吃饭了！”梅朵走过去，两手握起父亲的胳膊。

闭目假寐的江徽章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吃！你们吃吧！”

“爸，不吃饭怎能行呢？胃里再难受，也多少吃点啊！妈都做好了。”梅朵弯下身子，细细观察着父亲的脸：“要不这样，明天，我陪爸爸去医院吧！行——”

“不用！我要睡会，把灯关掉！”江徽章听到“医院”两个字，立刻烦躁的打断女儿话头，翻身面向墙壁。

“唉，爸爸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病人，大概都这样吧。”梅朵想着，关掉灯，走出去。

医院？去医院查那么清楚干嘛？那就像是要判刑的犯人，没判之前还存一丝侥幸，如果判下来，而且还是死刑的话，那种绝望——唉！江徽章闷闷地叹出一口气。从昨天到今晚，他一直没有搭理自己的老婆。报名种棚，如果种不好，那不得全赔进去呀！他仿佛已经看到梅朵妈种大棚失败，儿子不得不辍学在家，她坐在家里流泪的情景。这个家，没法过了！他拍着床，腾地坐起来。不行，明天，他要去找大烟媒去！

梅朵妈和梅朵默默的吃着饭，江徽章走了出来。喜出望外的，梅朵妈站起来。这倔老头子，干活不行，成天病怏子般，架子倒不小。就那么一点事惹着他，居然两天不理她，也不吃她做的饭。这会出来，难道自己想通，不再跟她怄气了？

“梅朵妈，明天你去村委，把咱报的名划掉，咱不种大棚！”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梅朵妈打入冰窖，笑容僵在她脸上。

“不去！大棚我种定了！”梅朵妈异常坚决的话语，让江徽章不由倒吸一口寒气。看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把目光投向女儿，期望得到她的支持，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梅朵惊讶的望着父母，问：“咱家报名种大棚了？”见爸妈都点头，她突然满腔热情的说：“不错，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妈，等冬天工地闲下来，我帮你种！”

江徽章的心沉入无底的深渊。他清楚的看到，梅朵妈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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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这个家要眼睁睁看着垮掉么？江徽章心有不甘。不能让她们轻易得逞。他坐下来，突然把矛头对准梅朵：“梅朵，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明年的找个婆家一嫁，能帮你妈多少？种棚的风险，弄不好就赔钱。你干妈村也有这样的人家，不信你去问问。”

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家，梅朵早听说了。她还听说，这两户都是很特殊的人家。一家男主人外号赵老倔，一味自以为是，不借鉴别人家成功的经验，最终导致这样的结果。另一户是一对年轻夫妻，两人都懒，却想种棚挣大钱，他们倒是接受新事物新知识，就是懒得去干，啥活都比别人慢半拍省一半劲，结果可想而知。若真是妈和她种棚，绝对会比这两户种的好！梅朵有信心。但父亲前半句话，实在有些伤人。她还小，怎会今年明年就找婆家呢？她蹙起眉尖，打量着父亲：白底深蓝横纹半袖衫，浅咖啡及膝短裤，衣服上的明显压痕，显出这都是他穿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缘故。他所有身体的露出部分，都瘦的可怜，脖子胳膊腿，细长的，竹竿般的，显得有些刻薄。脸有些长方，眼睛很大，可是深陷进眼眶，浅黄的眼珠一溜，总像思量什么心事。父亲虽重男轻女，但一样宠她。她清楚记得，就在去年，他还说过“孩子要结婚咋也得二十三、四岁才成”。现在，他却突然说“今年明年就找婆家”，真应了朱茵“病人最易胡思乱想，也最善变”的话，让人难以接受。

“媒人去你家说的那事，你觉得怎样？”大勇那莫名其妙的话，突然浮上她的心头，难道有人来提过亲了？

其实这所有的念头，都只是一瞬间。对未来的婚事，梅朵很发表一下自己的的看法。还没张口，妈妈把筷子放下，说：“孩子还小，别拿她说事！种棚，就是没有梅朵，我也要种！”

江徽章冷哼一声，心说：“你一个人能种的起棚来？我就不信！”

他话没出口，但表情已透露出这样的信息。梅朵妈望着他的脸，把筷子一放，霍的站起来，只听一声门响，她到院里去了。江徽章却在这时，没事人般拿起了筷子。饿了两天，胃痛居然消失了，面对这香喷喷的饭菜，他食欲大振，优哉游哉吃起了饭。梅朵陌生与不满的眼光在父亲脸上一掠，也到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