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却比他们之前预计的还要艰难。为了离婚，楚楚什么都不要，只求得到自由身。m却恨她入骨，不肯轻易放她脱身，总在小事上故意找茬，能拖得一日是一日。只要能折磨她，m心里就舒坦一点。楚楚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侮辱，她都打落牙齿活血吞，默默地把泪水流进心里，只有在和安迪视频时，她才不能自已，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泼出来，哭得梨花带雨。这凄楚的样子可要了安迪的命了，他恨不得立即飞到楚楚身边，擦干她的泪水，轻轻拍着她的背。每天晚上总是好哄歹哄，才哄得她哭声稍止，不到五分钟，她又会想起那禽兽的所作所为，马上又泪如雨下了。安迪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说：“你受的委屈这么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稍微忍忍，明年我们一结婚就搬到瑞士去，你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就在家好好歇着。想想瑞士美丽的大山，心情会好一点吗？”楚楚点点头，终于抹干眼泪。看着她一双妙目肿得像核桃，安迪好生心痛。
每晚的哭泣让安迪和楚楚都筋疲力尽。夜深了，他们互道晚安，带着对彼此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进入梦乡。第二天，安迪还得继续上班和疲劳作战，而楚楚则又要面对m新一轮的折磨。有一天，m恶狠狠地在电话上骂道：“贱人，我说你怎么着急离婚，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楚楚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嘴上说：“你听谁胡说八道？”m说：“别装了！我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你敢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你难受一辈子！”接着就各种污言秽语地骂，不堪入耳。楚楚慌慌张张挂断电话，在拥挤的公车里哭出声来，旁边一位女士关切地问：“小姐，您怎么了？”楚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摇头。那女士递过一张纸巾，楚楚却拿手挡了，自己一把抹在眼鼻处，脸上的妆顿时全花了，红的、黑的，和在泪水中如烟熏火燎，那么灿烂，那么悲伤。
转眼已是十二月。临近圣诞，安迪对楚楚说：“我想你，圣诞节你过来好吗？反正离婚的事一时半会也完不了，着急也没用。”楚楚也正有此意，于是订了十二月中旬回德国的机票。离楚楚到来还有一个星期，安迪买了一支倒计时蜡烛，共有七格，每天烧一格，等这支蜡烛燃尽，朝思暮想的人也就到了。隔天他骑车经过一家名表店，想起楚楚曾在这里为了一只金色腕表而流连忘返，好几次都开玩笑似的要买下，虽然只是开玩笑，却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这样昂贵的奢侈品，安迪自己是绝对不舍得买的，可谁让楚楚偏偏喜欢呢？他摸了摸钱包，里面揣着他今年的奖金，心中一阵冲动：“何不买下那只手表送给她呢？多好的圣诞礼物呀，她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的。”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忽地占领了他的整个身心，他迅速将破自行车往墙边一扔，急匆匆地冲进店里刷卡付钱，抓起礼盒就冲出来，整个过程用了还不到一分钟。店员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衣着寒酸的穷小子如何会像打了鸡血般来去匆匆。
十二月十五日，安迪一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发疯似的跑上去抱住了她。楚楚身穿白色羊绒大衣，抱起来是那样轻，好似一片洁白的羽毛。安迪小心地护送她回家，一路上又是暖着她的手，又是盯着她的脸，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生生盯出两个窟窿来。楚楚娇嗔道：“我都不好意思了，看什么啊？”安迪说：“看看你的模样有没有变。”楚楚捋了捋头发说：“这也能变？那你可好好看，看好了告诉我。”安迪贴近她散发着茉莉花香的头发，怜惜道：“模样倒是没有变，就是人瘦了。”楚楚小手冰凉，眼波凄然，埋怨道：“能不瘦吗？我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安迪一把搂住她说：“别哭，咱们回家。”
两个人像从前那样牵手逛超市，不明内情的人都羡慕道：“多么般配的小俩口啊！”一回到家，楚楚就忙着下厨房，安迪哪里忍心让她累着，赶紧拦住她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做饭有我呢。乖，好好睡一觉，一会儿吃油闷大虾。”楚楚“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抱住安迪的腰就不撒手。安迪拂去她的泪水，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亲亲她的额头，这才放心地回到厨房一阵忙碌。棉花的暖意一层层漫上脊背，让她在这寒冬里独享一份宁静与安详，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好像很多年前街角飘出的糖炒栗子的味道。糖炒栗子？那是属于冬天的食物，剥开滚烫的、红亮亮的栗子壳，一枚枚金黄的果子便裹着热气欢快地蹦出，安抚她饱受饥饿折磨的肚肠。梦中的楚楚饥肠辘辘，于潜意识里咽了咽口水，吞下蛋黄般鲜亮的果子，忽觉喉头一阵疼痛，一颗带刺的毛栗卡在那里进退不得，直化作乌黑的火焰烧干她身体里的所有水润。她惊起，摸摸自己的脖子，细嫩如常，这才晓得，原来扼住她命运咽喉的，仍是那场已经持续两年、却仍然遥遥无期的噩梦……
按照惯例，安迪要回法国与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他很想把楚楚一起带去，却又有些为难，毕竟自己还没跟家里提起过她，就这样回去会不会太突然？正在苦恼之际，楚楚像猜透他心思似的，主动找他谈话说：“我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大老远地跟你回法国了。我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你快去快回吧。”安迪心下颤然：“她该不会看出我的难处了吧？这么体贴的女孩，我怎么忍心把她一人扔下？不行，这太委屈她了。我们都要结婚了，带她见见父母不是应该的吗？”于是笑着说：“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法国吧，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太寂寞了。”楚楚摇头，怅然若失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离婚遥遥无期，我爸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的心够乱了，你就别来添堵了。这几天，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我陪你去给家里人挑礼物，等到了圣诞节你就放心去吧。”安迪还要劝，被她一挥手打住了。
往年圣诞节，安迪总是买点香水之类的小礼物送给妈妈，今年，有楚楚做参谋，选礼物的路子可就要变了。楚楚对女人的衣物饰品都极讲究，她嫌安迪选的香水太过低劣寒酸，亲自上阵精心挑选，安迪也放手让她拍板。楚楚说：“大衣太贵，化妆品和包包在乡下地方也不实用，我看不如买围巾手套，大冬天的，既暖人又暖心。牌子吗？我看就选b家的。”安迪说：“用得着买那么好的牌子吗？我妈不像你，她可从来不用奢侈品呢，给她买了，她反要骂我乱花钱了。”楚楚说：“瞧你，给亲妈买条好围巾都舍不得？你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安迪被她说得一阵白一阵红，她趁机把安迪拽到b家专柜前，指着一条棕黄色的围巾说：“就买这条吧，b家的标准款，颜色也合适。”安迪立刻说：“对我亲妈有什么舍不得的，买就买。”说着刷卡买单，接过店家的礼品袋，转身对楚楚说：“我们走吧。”
楚楚却站着不动了，盯着他手里的信用卡问：“你这张卡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安迪笑答：“哦，这是我以前在瑞士办的卡，现在几乎不用了，这次买礼物花得多，正好拿来刷啊。”楚楚眉头一拧，说：“拿给我看看。”安迪刚把卡递给她，她就迅速抄起一条同款的粉色围巾，径直向收银台走去，瞬息之间便划卡交钱，拎着购物袋，得意地对安迪说：“这条粉色的是给我的，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安迪说：“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拿着我的卡去买东西啊？”楚楚说：“我马上就是你老婆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做什么？再说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有一张瑞士信用卡，怎么以前从来没告诉我啊？难道你还想藏私房钱不成？”安迪说：“围巾固然不便宜，我也不是不舍得给你买啊，前几天送你的那只手表就比这围巾值钱多了。可你总要事先说一声，别不打招呼行不行？你现在这种死不认错的态度让我很难接受。”楚楚火了，质问道：“你居然还要我认错？告诉你，你的就是我的，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