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牛小时候是属于那种很容易得到满足感的孩子，他想要的收获也很容易满足，有一次我看见香香借了老牛的橡皮，用完还给老牛时对老牛说谢谢，这就让老牛足足兴奋了一整天。

放学了，老牛兴奋劲还没过，捡起石头砸路上民居的玻璃，“咣当”砸完就跑，后面还追着几只狗，估计是被砸那家的，老牛就爬到树上冲着狗吐口水，骂街。狗觉得很难对付正处兴奋期的老牛，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就离开了。结果兴奋的老牛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顺便把另一只脚也摔断了。

10.

这就是老牛所付出代价。

后来我们称之为爱的代价。

总之断腿的老牛不能再蹦来蹦去了，实在闲的无聊，就用他爹的钥匙链绑在手上当星云锁链使。

老牛的爹一直好奇为什么自己老丢钥匙链，并且连续丢了七八条。其实前面五条在老牛的腿还完好时，绑在老牛屁股后面当不死鸟的尾巴了。老牛课间就靠挥舞这五条钥匙链尾巴，四下飞窜，伤人无数。

老牛一边跑一边喊，都闪开，都闪开，我不死鸟回来了！

老牛受伤后没过一个星期，我们就放暑假了。

老师布置了数不清的作业，还要求我们写日记，每天一篇。我们字还没认全呢，怎么写日记，可能因为还有老牛这样的同学存在，老师说，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以后不许用ooxx，也不许用拼音。原来老师一个星期前一直教我们怎么用新华字典是这个目的，我觉得我们老师真是用心良苦。

放假的第一天，我连暑假生活都没做就怀里揣着俩苹果去探望老牛。

老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腿打着石膏，让我以为是老牛换了条坚硬点的新腿。

老牛看到我来了很感动，伸手想拿桌上的苹果给我吃。

我看见桌上的苹果又大又红，就不好意思的把刚要从怀里掏出来的两个弱小的苹果重新掖了回去。

我关切的问老牛，疼不疼？

老牛说，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又忍不住问老牛，以后你还能走路吗？

老牛忙说，当然能了，好了就能走。

我说，那还能跑吗？

老牛说，没问题肯定能跑能跳，跟原来一样。

我说，那就行，等你好了我们去田里偷玉米烤着吃，去河里摸鱼。

暑假结束后，老牛的腿也快痊愈了，这要归功于老牛一瘸一拐的每天坚持锻炼。据老牛说这是他爹逼着他每天锻炼的，不然要挨揍。

我说，你爹揍你能有王老师揍你狠吗？

老牛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我挺怕我爹的，我爹说他在少林寺练过。

我惊讶的说，不能吧。老牛用手一指床头相框，我定睛看去，是少林寺的大门口，老牛的爹脖子上挂着个纪念品，满脸堆笑的搂着个和尚，打着个丘吉尔的v字手势，怎么看都是旅游拍的。

暑假终于结束，老牛带着对香香的思念回到了学校，不过香香同学却没来。

据说是转学了，这是我们比较相信的说法。因为香香同学的小红花太多了，不可能被大灰狼叼走。但老牛得知这个消息后依然很不甘心，经过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转到香香的学校和香香再续前缘。

那段时间我们也是忙着帮老牛四处打探情报，最后得到准确消息，香香跟父母一起移居国外了。

这让老牛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那段时间老牛不和我们说话，一个人坐小板凳看窗户上的蜗牛爬来爬去，每天无精打采的随手揪树叶就扔，大街上收音机里电视里都在放刘德华的《忘情水》。老牛学会了也跟着唱，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我们不明所以，连忙向邻居流氓二哥求教。

这一时期二哥闲的没事干一般都会宅在家里，学电视机里的郭富城跳霹雳舞，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地上像个蛆一样滚来滚去的。我们都觉得二哥这个中分怪里怪气的，弹子觉得像汉奸，我觉得像叛徒，反正就是不像郭富城。在听我说了老牛的症状后，二哥随手点了支烟，不屑一顾的说，没事，他那是失恋了。

我问，什么是失恋？

二哥回过头把满嘴的烟喷到了我的头上，呛得我眼泪直流。

失恋就是喜欢的马子把你甩了。

我又问，什么是马子？

二哥戳着我的脑壳，喷着吐沫星子，说你连马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在江湖上混啊，告诉你，出来混的为的就是马子和票子。马子就是女人，我马子就是我的女人。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有自己的马子了，你们太逊了！

我们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决定给老牛再物色一个比香香还要好的女同学当马子。

我说，看来我们必须给老牛介绍一个马子。

真的能有人取代香香在老牛心中的地位吗？弹子分外担忧。

然而老牛的坚强是完全超越我们想象的，此事过后不久老牛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小霸王游戏机上，我们纷纷感慨，原来老牛是如此的善变！

此刻，老牛捂着屁股就在我身边挤来挤去的，一边扒着窗户向外看一边不忘叫嚷“屁股，看着我屁股！肿了！”

同学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师手里拿的东西上，没有人会去理睬老牛的屁股，也没有谁会去管老牛的屁股究竟是不是肿，大家纷纷猜测王老师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终究也没人知道老师手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同桌，同桌却带着这个谜底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期间我也曾经问过知道真相的同桌，小范当时擦着鼻涕，十分狡猾的从嘴里蹦出俩字，保密。我没在继续追问，小范说他爸爸不让他告诉别人，既然小范不说，我也懒得继续追问。但是真相后来真的永远的消失了。

11.

先不管真相如何，总算之后几天里，风平浪静。

期间学校还组织了同学们去看了一次电影，那时候看电影是集体活动，路上还要排着整齐的队伍。

现在想想，学校和电影院之间的那段距离并不算很远，但当时对于我们这些小学生来说，感觉相当的漫长。当我们看见老师骑着自行车飞快的从我们身边驰过时，忍不住想坐上那空着的后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得到情报前我们偷偷在口袋里装满了瓜子，以免在等待着无聊的电影时，更加枯燥乏味。我们乐意享受那种磕来磕去时发出清脆声音的感觉，太满足了。

电影还没开播时，四周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仿佛身处宇宙中的某个未知领域，同学们开始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猜测这次电影究竟是《地道战》、《地雷战》还是《小兵张嘎》，再不就是《鸡毛信》，总之肯定是其中之一。之前每次看电影都是这些片，毫无悬念。也不记得到底看过多少次了。我知道这种糟乱的声响会一直持续到电影的开播，我也知道这种讨论毫无意义可言，不过我根本无能为力，这就像每次看电影前的开场白，已经是一种习惯，一种规律。而且我知道，电影开播后，这种声音会消失，另一种声音却又袭来。

很快电影开始了，伴随着开场音乐，四周迅速响起“噶”声一片，这是大家开始嗑瓜子了。我们班嗑瓜子嗑的最好的是一个胖胖的女同学，叫恰恰，她嗑瓜子是有秘诀的，而且从不外传。照她的话说，这是实践中得出的诀窍，要自己去体会才会明白。

恰恰每天都要消灭一大包瓜子，岁月在恰恰的门牙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后来听说恰恰读大学时不嗑瓜子了，升级为她男朋友嗑瓜子喂她了。我觉得那个恰恰的男朋友搞不好把专业改成瓜子种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