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晚上，“多情自古伤离别”，我请她吃最后一顿饭，这是一个仪式，然后去我的小屋，这也几乎是一个仪式。其实她不大情愿，但这确实几乎是一个仪式。明天就要天隔一方了，多少恩怨瞬间风吹云散，我们又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拥抱接吻如火如荼。不过她对我的提防还是一如既往，进了房子坐定后，我说：“给你倒杯水吧。”她睁大眼睛摇着头说：“不喝，我不渴、我不渴。”这我早有预料。我便当着她的面拿起一个空杯，拔开暖水瓶塞子，坦然地倒好了，然后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加进去了一些。这她才开始喝了。喝了后就中埋伏了，因为我提前把暖水瓶里的水倒得仅剩一杯多后，把催情粉放了进去，她根本发现不了。只见十几分钟后她脸色绯红，浑身躁动。我知道机会来了，但不知怎么地却又坐着不动，心里有一种胆怯，抑或是一种失落，唉，我用这种方式。我只在旁边看着她，十几分钟后她便好了。后来我们开始倾谈，不时接吻。十二点多她睡意来袭，便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夜深沉深沉的，万籁俱寂，黑暗中传来她均匀的呼吸。我定定靠在床头，像个幽灵。三点多时我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点上一支蜡烛，吻了吻她，然后也和衣躺在床上，定定望着黑暗思索……

早上我只听到一阵声响，脑子里知道她要走了，但瞌睡沉得确实像头猪，头抬了一下，但太重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唿”得醒来了，一看表已经十点四十了，走出房子，太阳当空，眼前一片明晃晃，望着那空荡荡的巷道，心里漫起一股自责！

成绩下来后，我顺顺当当地没考上，她考上了。我的成绩低得可以，我都不敢去看那榜单，几天后忍不住向大黄打听，他都脸红地说是倒数第二。我跑去看，果然处于垫底地位，在那榜单上有那么多人踩在我头上，我的自尊大厦几乎要崩溃了！从小到大我都是好学生，小学经常领奖状，初中时从没迭出过全班第四，如今却——那一刻的脸烧我刻骨铭心！我情不自禁给魏军打电话，他考得不错，一所东北的重点，唉，这哥们当初劝得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确实是一条真理！

好多哥们都欢欢喜喜准备上大学了，苗露也可以去不远一座城市——威泉，上一所师范院校的美术系。看着昔日那熟悉的人们一个个都往高处走，我心里的落差千丈万丈！而魏军有天电话中告诉我的更使我终身难忘——他说韩芳刚考完第三天就去广州打工了，刚交完最后一门卷子她就拉他去饭馆喝酒，哭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吐了，说她上高中好像就是为了我，用来恨我和爱我，说完第三天就去南方打工了，从此再没有了音信。听完后我愣在那里……

韩芳是我邻桌的一位女孩子，就和我隔着魏军，学习很可以。说不清什么时候，我发现她对我有异样的感觉，每当体育课上我在打篮球时，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她和魏军关系比较铁，有时会打闹一下，但当我心情不爽而唉声叹气时，她就会盯着书本默不作声了。后来我收到了她的情书，她表达了和我好的愿望，虽然有女生们固有的“婉约派”，但我能感受到那种力度，几乎是命令式，于是更得意间，我爬在床上花半个小时为她回了封信。后来，我们就恋爱了。记得吻了她后，她说可以为我洗衣服，我便把一件很脏的西服塞进书包里递给了她，一周后当她折得整整齐齐递回来后，超干净！后来得知，领口处她是用牙刷洗的！但是后来，我却和苗露发生了恋爱。记得那次她把信还给我之后，就变了，一向朴素乖巧的她开始穿红色的裤子，往后班上不时传出她换男朋友的话。她几乎从没望过我，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在乎，记得有次我和苗露在我们教室门口，她看到了，迟迟在附近装作找东西；她有时上晚自习会爬着睡觉，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那么不上进。蓦然间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但，终究没有掉下泪来。此事直到后来，才开始随着岁月的流淌慢慢蹂躏我的心。四年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落魄地一个人在小房子里呆呆坐着，蓦然间就想到了她，一阵泪花满眼，不自觉地提起笔写下了首歌：

《那年的你，现在的我》

随着岁月的流淌

本以为尘封的往事

却渐渐漫开在心上

阴雨霏霏的夜空

一如你当年哭泣的脸庞

那时我们都还懵懂

却不经意间伤得太深

你走得那么绝望

如今我一个人在雨中彷徨

我一个人在雨中彷徨、彷徨

但愿这风和雨送出心声

祝福你的冬天不太冷

你的冬天不太冷

祝福你的冬天不太冷

你的冬天不太冷

……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故事还得从我第一次高考落榜后接着讲。

⑤

话说我开学报复读班时，成绩低得竟没人要，搞得我很没面子！后来给老爸说了后，他一下子就摆平了，由此我觉得老爸很有面子，后来知道是那多交的五千大元有面子。

正式开课后我就像关公的赤兔马般扬鞭奋蹄了，连宿舍都没住，只在外面租了间小平房，比“陋室铭”还陋室铭，里面仅有一张桌子，一张板床，窗子也打不开，因为外面就是厕所，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一只灯泡，而且还比较硕，掉下来能把我砸死，因此我这陋室可以命名为“气死小偷”。我之所以让自己如此吃苦就是要在苦中翻身，记得鲁迅爷爷曾说过：“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生活所累了。”

我首先主攻基础薄弱的数学，每天五道题，我这人就是数学思维不发达。可以说，刚开学，我就已经打响了高考冲刺战，我他妈今年一定要“翻身农奴把歌儿唱”！每晚上我小房子里的灯都会亮到一点半，周末也不例外，好些次都听到外面的路人说：“这学生娃真吃苦呀！”

我唯一的休息方式就是在实在累了的时候，幻想幻想我明年考上大学后，骑着心爱的摩托车，载着心中的女神去兜风——老爸打算买一辆车，答应我只要我上大学后他那辆摩托车就归我，老爸的那辆太子龙摩托车气派非凡、明光珵亮，我别提有多兴奋啦，自古以来，我就是个摩托车狂热分子，每次看到摩托车我就像剩女看到了王老五——我幻想着到时候我就载着她风驰电掣在威泉的大街上，她揽着我的腰，长发在空中飘飘……不自然间，我幸福地五乘十都觉得有点难了。有时周末给她打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像沙漠里的一株树得到了雨露的滋润。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数学已赶得差不多了，虽然我这人数学思维不太发达，但只要用心就能赢得精彩，这就正如动物园里的大猩猩虽然不会做饼干，但只要有人给，它就能撕开包装。当然上坡的日子不好过，再加上复读本身就要命，那天周末，我和两哥们去离校较远的一家杭州包子店改善改善伙食，一路上有说有笑。走到一家叫“光明”的旅馆时，他们开玩笑说：“要不吃完饭我们进去让小弟也改善改善伙食，怎么样？哈哈……”。这家旅馆我以前听大黄说过，确实有小姐。

见我没说话，他们又笑着说：“哎，雷登，要不你进去探探？你的生活费比我们都多。”

我一听就急了：“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那样我怎么对得起我的苗露！”

但两个多月后苗露却做出了对不起我的事——那天我在和猴子打电话联系联系时，他说：“苗露好像有新男朋友了，我两次看见她和一男的喝酒，那男的还请她吃水果拼盘。”我心里“嘡”得一声！猴子现在在酒吧上班，位置就在苗露大学附近，也正因如此，我才常爱和他联系联系，比如大黄等都淡了。

我脑子迟迟反映不过来，不可能吧，高考完后她都不是在电话里哭着说她对不起我，害了我吗？怎么这么快就——“猴子，你一定给我打听清楚，我明天给你电话！”我的语气像要杀人。

“好像我们收银台上那哥们认识那男的，我给你问一问。”

挂上电话后什么都一下子离我远去了，我只迈动双脚，眼前的一切都在恍然……晚自习上我像一个坐着的道具，渐渐，我意识到这是事实！其实当猴子说了后我就已经知道这是真的，只不过现在自己说服了自己。她嘴特别尖，那男的请她吃水果拼盘，她肯定会跟着那男的走。

不过蓦然间我又会燃起一股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一场假。

第二天傍晚，我呼吸紧促地给猴子拨通了电话，接通后他不无高兴地说：“就是他男朋友！现在正打得火热，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这你也知道的。”顿了一下又说：“那男的是附近青临路小学的一名教师，二十九岁。”

我“噢”了一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猴子又幸灾乐祸道：“就算苗露甩了你，但她现在在威泉，离得这么远，你有什么办法呢？你总不可能跑来吧。”想象着那裂嘴笑的样子，我只心里哼了一声。

挂上电话后往回走时蓦然在校门口一停，我不知道车为什么在跑？人们都脚步匆匆是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