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庆倒在沙发里，良久他才说：“至少他这个想法是可行的，而且现在纳米技术这么火，不论什么只要一沾纳米的边儿就身价倍增，不管怎样，这是个噱头。”

任静在他身边坐下，伏在他的腿上仰头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不能自己掏钱，你找找路子，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民间资本、风投啊什么的。”

“这个还用你教？你放心吧。真的公司成立起来，你就辞职到公司里来，我可不能出面，只在幕后指导你就行了。”

“我知道。”

张同庆和任静又核计了一番，说道：“我还得找时间说服谭孟诚，一定要把他引到我的这条路上来才行。”

且说简媛从聚会回来后，担忧地对谭孟诚说：“我看你真的不该回来，我们已经与社会脱节了，你看今天他们说的，都把我听傻了。”

“咳，那是他们那个圈子，我又不去。我在学校里清静得多，再说我与世无争，随他们乱去，我教好课，搞我的科研，我什么都不掺和。”

谭孟诚志得意满，雄心勃勃地等待着在国内一展才华，简媛的担忧让他觉得多余，可是没几天他又从另一位同学那里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那天简媛在家里待得无聊，要谭孟诚陪着去街上转转。

红都的大小商业街上总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虽是盛夏酷暑，依旧热闹非凡。这对于过惯了小镇清静生活的谭孟诚夫妇来说一时还消受不起这份热闹，没多久，两个人就感到了厌倦、疲惫，谭孟诚皱着眉说：“找家超市买点吃的东西就回去吧，别逛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走进街角的一家超市，超市里人也不少，推着购物车进去后不久，便见到肉食专柜前人挤人，占据了整个通道，即使不想买肉食的人看到这场面也都凑了过去，人也就越聚越多。

“怎么这么多人啊？”简媛疑惑地问，停下脚步不住地张望。见专柜的上面挂着一张黄纸，上用红笔写着：五花肉5.8元/500g。

“哎呀，是挺便宜的。”这个价格吸引了简媛，想过去又看着眼前的人堆犯怵。

“算了，走吧走吧。”谭孟诚不耐烦了，拉着她一转身，险些撞到后面的一辆购物车，刚想道歉，就听对方惊呼一声：“孟诚！”

谭孟诚定睛一看，正是大学同学沈国宁。上次聚会后没有联系过，不想在这里碰到了。

“老沈，也来逛超市了？没上班吗？”

沈国宁笑着说：“单位里也没什么事儿，就出来转转，买好了东西下班就直接回家了。”然后又和简媛问候了几句。

谭孟诚不由得说：“你这班上得真舒服。”

沈国宁呵呵笑着，拉谭孟诚到一边说：“正想着联系你呢，今天碰到了最好不过了，想请你们一家到我们家聚聚，咱们好好聊聊。”

“太麻烦了吧？”谭孟诚犹豫起来，实在因为天气炎热，他不愿意去。沈国宁说：“也没什么麻烦的。当然，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和张同庆比不了，你要不嫌弃就别推辞了，我也确实有事情向你咨询。”

沈国宁这样说了，谭孟诚便不好再拒绝，随口答应了下来。三个人商定了日期，各自去购物。

谭孟诚想不出沈国宁找他有什么事儿，不免心里嘀咕。简媛说：“能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就知道了，何必现在费这些脑细胞呢？”

谭孟诚也笑了，想大学时期和沈国宁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过后来大家都懒了，联系得便少了。回想起过去，谭孟诚心里暖暖的，他想若是沈国宁有求，他一定必应。可是到了见面那一天，沈国宁刚一开口谭孟诚就摆了摆手。

沈国宁的家在一个九十年代初建成的不大的居民小区里，十几年过去了，小区已显得老旧、杂乱，拥挤，也没什么绿化。主路的两侧是小商贩的天下，卖蔬菜、水果、冷饮、小吃的应有尽有。过往居民和小贩讨价还价，又是一番热闹。

谭孟诚一家被沈国宁接进家后，见过了沈国宁的妻子苏文敬和儿子浩浩。苏文敬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可简媛第一眼就觉得她亲切，容易讲话，不像任静，身上总是有一股蔑视一切的气势，而苏文敬是实在的，简媛很容易和她聊到一块去。

当苏文敬准备的饭菜端上饭桌后，谭孟诚便问沈国宁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沈国宁笑笑，看着苏文敬刚想开口就听苏文敬说：“是想说说把我们儿子送出国的事情，我们俩考虑很久了，一年多了吧？一直犹豫不决的，不知道出去到底好还是不好，我们又不能出去实地考察一番，你们是从国外回来的，就给我们参谋参谋吧。”

谭孟诚夫妇没想到是这件事，都有些不以为然，简媛说：“浩浩该上高三了吧？就踏踏实实地在国内读完大学呗。”

沈国宁接着说：“这个念头我们一年前就有了，按说浩浩学习不错，考上重点大学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大学毕业之后呢？现在生存压力太大了，我们两口子这样的基础，也没能力给他更多的支持和帮助，靠他个人什么时候能混出来呀？不如就送出去的好，到了外面，机会就多了。”

沈国宁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主任科员，工作轻松，收入一般。苏文敬本在一家国有企业，后来单位不景气，她已经赋闲在家里七、八年了。说是赋闲，也并没有真的闲着什么都没做。苏文敬有点理财的热情和头脑，还在上班时就已投身股市，后来没有工作后索性专职炒股，赶上了股市的黄金期，赚得了百来万。因为沈国宁是个谨慎的人，深知好花不常在，好景不常有的道理，见苏文敬用几万元赚到了近百万元也该知足了，于是力劝苏文敬见好就收，苏文敬依了丈夫，到后来股市大跌，苏文敬心中既庆幸又后怕，幸亏早早出来了，方得以全身而退。夫妇俩决定这笔钱留给儿子，花在儿子身上。

沈国宁说：“我本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一个单位里一待就是这么久。现在四十多岁了，想换个地方也没人要了，就混到退休吧。儿子将来不希望他像我这样。”说着端起酒杯和谭孟诚碰了碰，“你就给点意见吧。”

谭孟诚喝了酒，慢条斯理地说：“真要听我的意见，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什么回来？其实我在国外该有的都有了，工作、房子、车子……，可是精神上一直是孤独的，太想家了，又缺少被认同感。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还是要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才踏实。”

沈国宁和苏文敬一时无语，简媛怪谭孟诚说话太直，连忙打着圆场说：“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年轻人出去锻炼锻炼也许是好的。”

沈国宁叹气道：“孟诚，我也实话实说，你真的不该回来，为什么？你看看我，我现在的处境，唉！你我同学四年，我也算了解你，所以我不看好你。现在的社会，进步得超乎你的想象。不管哪个级别的权力，只有混到权力的周围，才能过得滋润。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年纪大了，也就没有多少争取的心思了，还不如好好培养孩子。唉，这些我想你很快就会感受到了。”

苏文敬打断了老公的话，苦笑着说：“想想真是有意思，我们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出去，可你们呢，在外面好好的一定要回来，唉，其实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一厢情愿地认为它是好的罢了，就像我们要送儿子出去，你们却选择回国一样，谁能知道哪种选择是对的呢？”

简媛闻言心中一动，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难道他们回来是错的吗？侧头看着谭孟诚，他依旧一脸自信，他始终认为回国是必须的，没有什么对与错，自己的国家岂有不回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