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孟诚反问道:“什么叫混得好?什么叫混得不好?哪有什么标准,自己觉得开心就好了。”
简媛不以为然,撇嘴道:“混得不好怎么开心?”
“不是有句话叫穷开心吗。”
“那叫没心没肺!”谭孟诚的妹妹谭晓青接话说。
大家一阵欢笑。
谭晓青在一家职业介绍所工作,丈夫周维林开了一家培训公司,经营了五年多,如今也做得风生水起,比较得意。从去年开始,公司拓展培训范围,新开设了中小学课外辅导,一开始就很红火,比成人教育好做得多。两年前也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和谭孟诚父母家仅隔了两栋楼,当时考虑谭孟诚常年在国外,晓青在父母身边便于照顾。
谭晓青每天都要来父母家一趟,有时一个人,有时是一家三口。今晚她将八岁的儿子大雄留在家里写作业,和丈夫过来看看,也陪哥嫂聊聊天。
大家的笑声并没有影响到谭孟诚,他没有笑,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这样认为,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就不想升官发财,我只要够生活就行了。关键是要学会享受生活。我和张同庆比起来,我肯定没有他那么多存款,可是我也衣食无忧啊,我有自己的房子住,每年都有一定的时间去度假,我生活得何等放松!何必销尖了脑袋去刮钱,刮来了钱又不懂得享受有什么用?”
“那是在国外,在国内你试试,没钱寸步难行!”
“对!晓青快给你哥洗洗脑吧,这个人再不挽救就掉进马王堆里去了。”简媛一旁帮着腔。
“你们女人就知道攀比!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好吗?别人过别人的,我过我的。别人开宝马我不眼红,我骑自行车也很高兴,有什么不好?”
“你高兴?看你到时候能高兴得起来呢!大家都开宝马就没有自行车道了!”
“怎么会呢?是你们自己的心态不好,自己把自己搞得很累。”
谭晓青十分不服气,不过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晓青懒得再继续,不耐烦地说:“不和你争了,我得回家看孩子去了。”
周维林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心里却对这位大舅哥不以为然。此时听到晓青的话,起身告辞。
俩人走出家门就被外面的热气包裹起来,晓青烦躁地用手在脸旁扇了几下,说:“烦!这么晚了还是这么热!”
周维林嗯了一声,叉开话题说:“你老哥出国几年后怎么变得这么单纯了?”
“你别嘲笑人啊!你手上戴的手表可就是这个单纯的人送的!”
周维林赶忙陪笑道:“我哪里在嘲笑啊,说真的,你哥的思想不适合在国内发展,不知道他干吗要回来。想与世无争,太天真了!等他去远古大学一上班就什么都明白了,不去争怎么生存啊?”他的话说到了晓青的心里,这段时间哥哥的言行让她心生忧虑,可是她又没有能力改变什么,难道真的要等生活本身来教育他?晓青看了一眼周维林,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怎么说哥哥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也许这些话只是在家里说说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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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的同学聚会有十二个人参加,除了一个正在外地出差的,其余在红都的同学都到了。张同庆已一改上学时瘦弱书生的样子,如今已变得敦敦实实,是个名符其实的很有份量的人物。他紧紧握着谭孟诚的手感慨地说:“哪年的聚会都没有这么人齐过,大家真给面子!”
谭孟诚听后自然十分感动,同学间的友谊果真坚固、深厚,对张同庆费心召集这次聚会也心存感激,这件事他忙前忙后,而且说好他做东。
大学四年里,谭孟诚和张同庆关系并不好,大二那年两个人还竞争过班团支部书记的位子,结果张同庆获胜。没过多久,谭孟诚就得知张同庆和系丨党丨委书记关系密切,常常晚上去书记家,心里对张同庆更加鄙视,此后多年俩人没有来往,直到谭孟诚出国后,张同庆给谭孟诚写了一封信,两人开始了邮件来往。距离和文字的美感同时赋予了这两个人,他们靠着邮件增强了了解,构建起友谊。
约好的同学陆续到齐后,谭孟诚发现不仅张同庆的形象变了,其他十几个同学也都有很大变化,他大感失望。他记忆中的同学们或清瘦,或斯文,或张狂,或俏丽,或腼腆的形象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肥胖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布满了皱纹的脸。男生间不分彼此的称兄道弟;男女生间无所顾忌地打情骂俏,身体接触。他一时间适应不了,静默了好一会儿,暗自庆幸简媛没来,否则这样的场景她又要有话说了。
张同庆拉了拉领带,清了清喉咙,对同学们说:“今晚我们为孟诚接风洗尘,欢迎孟诚回来!”然后号召大家向谭孟诚敬酒,于是大家纷纷举杯,谭孟诚受宠若惊,热闹了一回之后,张同庆又说:“孟诚是我们班的骄傲,在科学研究领域取得了非常的成就。这几年他在国际顶级刊物上发表的文章有三十余篇,大部分是第一作者,你第一作者的文章是几篇来着,孟诚?二十三篇吧?我应该没记错,老同学的成就我怎么会记错呢!我跟着骄傲还来不及呢!特别是在新材料研究方面,孟诚是欧洲最大新材料研发项目的主要研究人员,这次回国,他也是带着自己的项目回来的,很快就会获得国家资助成立自己的公司,过几年公司一上市,孟诚就不得了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老同学。”
张同庆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是那么自然,真诚,没有丝毫的调侃,玩笑,其他同学也非常配合现场气氛,谭孟诚可有点坐不住了,他还不习惯成为关注的焦点。他本以为今天的聚会就是怀旧、聊天,天南海北地乱侃一通,没想到成了他自己的展示会,而且这种展示还是由别人做的,他就像放在桌子上的彩蛋,让别人随意把玩,剖析、介绍着它的价值,只是这介绍在真与假之间打着擦边球,更让他听来不舒服。他跟张同庆说过自己参与了那个欧盟项目,可并没说自己是主要研发人员呀;他自己是有个项目,可还不成熟,他还没想到要成立公司,至于上市,更是无稽之谈!
仿佛撒谎的是他自己,谭孟诚心里异常不安,和同学说着话,极力掩饰着。这时一位姓林的女生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件事,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到那上面去了。谭孟诚方才舒了一口气,聚会的调子终于从“歌颂”变成了怀旧。
怀旧是件美好的事,它使人变得温柔,变得真实,谭孟诚又找回了心里的感动和亲近,这种美好的情绪一直维持到最后,曲终人散去。
张同庆拍着谭孟诚的肩膀说:“兄弟,我喝了酒不能开车送你,让我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谭孟诚忙拦着他说:“半夜了不好打扰人家,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红都市的道路变化非常大,又是半夜你不一定认识了。”说着一个电话叫来了司机。
夜晚的红都有着不同白天的热闹和美丽。街上的人、车少了,五彩霓虹交相辉映,流光溢彩,谭孟诚觉得红都的夜晚,就像一位富丽雍容的女人,有着动人的包容的力量。而他此时的心情也由聚会之初的不快变得有些沾沾自喜,被人崇拜的感觉的确不错,谭孟诚乐陶陶地回到了家。
“这么晚才回来?”简媛等着他还没有睡。
“都刚走。是为了我接风,我哪好意思提前回来呀。哎,没想到这些同学还真够意思,同学间的感情就是不一般啊!”
“是啊。你怎么回来的?打车?”
“没有,张同庆的司机送我回来的。”
“哎哟,都有司机了!”
“那是!人家那是央企,是垄断行业,他又是个主管。据说年薪近百万了。”
“真的?!那你让他帮个忙,咱也进央企呗,咱不要求百万年薪,五十万就行,怎么样?跟他说说去?”
“你说什么呢!我的志向不在这,我喜欢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