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水沙听他说的丝毫不错,既惊且惧,不知这黑衣少年何以对恶沙帮的底细了若指掌,更不知他说这番话语是何用意。当下不置可否,道:“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多多抬爱,才使敝帮小有进益。”钟潇继续道:“南海之上原有三大帮派分而踞之,这三个帮派分别是蟹王海南恶鲨三帮。三帮中虽然时有磨擦发生,因大家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故相安而处。蟹王帮帮主一年前神秘失踪,四个堂主在福州城外死于非命。海南帮六个月前为两个青年男子捣毁,帮中死去四十一人,其中计有帮主杨家伟及帮中三大护法,海南帮自此在江湖之上除名。南海本有三帮,既去其二,恶鲨帮乘机网罗羽翼,声势自然大振。”陶水沙虽没亲眼见到眼前三人如何打发了自己十多名帮众,但见三帮主赵沛默然不语,知道眼前三人武功极高,听黑衣少年方才一番语言,心道:“原来这三人是为蟹王海南两帮出头寻仇的。只是此事确实与恶鲨帮无关,犯不着多结梁子。”当下道:“正如少侠先前所说,我们三帮虽然素来不合,彼此有除掉对方之心,但因三帮实力相若,相互忌惮,至今没有倾力相搏过。蟹王海南二帮为人所灭,实与敝帮没有任何干系。”
钟潇笑道:“恶鲨帮与此事无关,我当然知道。”他停一停,又道:“我只是想告诉陶帮主,蟹王帮打劫往来船只,见到商船上有相貌皎好的女子便抢入帮中,供其帮众淫乐,此是蟹王帮与四位堂主死去之理。海南帮残忍好杀,动辄即屠戳全船水手客商,此为海南帮灭帮之道。恶鲨帮虽名为恶鲨,打劫往来船只,不滥杀旅人商客,遇到贫困之人,能为其留下盘缠,这是恶鲨帮得以存在的原因。”
陶水沙听他说得丝毫不差,头下冷汗登时冒了下来,心中暗惊:“原来……原来蟹王海南两帮的灭亡与这少年有莫大干系。此人举手间便除掉海南两大帮派,不知什么来历?”他定一定神,道:“在下年幼之时,父母姐妹皆是为海贼杀害,是以在下初创恶鲨帮之际,便对天而誓:不乱淫一女,不妄杀一人。是以现今帮中兄弟皆能洁身自好。少侠适才所言不虚,蟹王海南两帮贪淫好杀,在下早有心除去,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钟潇道:“望陶帮主能言出必行,以侠义为重。不做那人神共愤之事。”陶水沙拱手道:“此乃金玉之言,陶某定当谨记于心。”他停了一停,望向钟潇道:“少侠三位夜临敝帮,伤人毁物,却不知有何原因?望少侠露上一手功夫,让弟兄们心服口服。”
钟潇知他意思,自己三人夜闯恶鲨帮帮主座船,又大刺刺地教训他们行事做人,陶水沙虽然明白了自己的来历及言中意思,但帮众听不出话中意思,难免有人不服,陶水沙是要自己露一手功夫,以摄服一干帮众。不由暗自点头,心道:“陶水沙不愧为一帮之主,知道蟹王海南两帮灭亡之事定然与我有关,依然不惧,确是条好汉子。”当下缓步走到船舷旁,伸手抓出,在船舷上抓下一块木板来,双手一搓,木板变做十多小木球。双手一挥,十多枚木球四散而去,有的直射而出,有的绕弯而行,有的直激上天。只听得甲板上一片“扑嗵”之声,恶鲨帮的帮众瞬时间倒了一片,却都为他所发木球击中腿弯正中的“委中穴”,扑倒在地。他与恶鲨帮帮众对面而立,所发暗器却打中了他们身后的穴道,委实是可惊可恐的功夫。
恶鲨帮自陶水沙而下,个个瞠目结舌,见他技艺精奥如斯,无不骇服。钟潇纵身过去,解了躺在甲板上一干帮众的穴道,向一众帮徒施礼道:“得罪了。”又向陶水沙揖了一揖,道:“我们三人途中遇上变故,座船被毁,夜临恶鲨帮实属情非得已,请陶帮主恕不请自来之罪。”需知江湖上的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钟潇三人夜临恶鲨帮帮主座船,实是有违江湖规矩,便是钟潇武功再高强,用武力可使恶鲨帮一干人屈服,也为江湖人士所不齿。是以他既露了一手功夫,又向陶水沙请罪,实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办事,给足了陶水沙面子。
陶水沙见钟潇依照江湖规矩施礼道歉,心中甚是高兴,哈哈一笑道:“少侠言重了,象三位这样的高人,平日里我们打着灯笼也难请到,今日三位大驾光临,实属难得,敝帮上下深感荣幸。请三位到舱中说话。”当下自有人安排帮众为三人设置床塌食宿。
阿黎见钟潇一把木球掷出,便打倒十多名帮众,甚是高兴,道:“钟黑子,这法儿真好,你能教我吗?”方涧秋笑道:“他便是肯教,象你这般聪明,也要二十年后才能使得。”阿黎听他夸赞自己聪明,很是得意,但听说这功夫自己要到二十年才能使得,大感不服,道:“大叔,你也来骗我啦,怎么钟黑子年纪轻轻,便可使得这功夫?”方涧秋向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陶水沙带领三人步入船舱。那船舱甚是宽广,站上几十人也不觉着拥挤。船舱居中摆了三张红松木太师椅,椅上铺设锦垫,上面各绣有一尾阔嘴大张,尖牙毕露的大鲨鱼。自是陶水沙与另外两个帮主的座椅。下首两边各自摆了五张椅子,想来是恶鲨帮中职位较高之人所坐。
陶水沙引三人在下首的椅子上落坐,自己与梁波涛越沛坐在右边的椅子上相陪,以示对三人的尊重。三人向陶水沙各自报了姓名,钟潇和阿黎两人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倒还罢了,方涧秋却是轰动江湖的人物。陶水沙三人一听,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秀才,居然便是名噪天下的金掌方涧秋,不由得都是肃然起敬,说了些久仰的话。不一刻,酒食端将上来,尽是些鱼翅、巨蟹、鲨肝之类的海味。方涧秋见钟潇放心吃食,知他年纪虽轻,江湖上的阅历经验比自己还多,他既放心吃食,那便说明恶鲨帮确无恶意,当下也放怀而饮。三人甚久没有吃过熟食,只觉鲜美无比。阿黎剥开一只龙虾,吃着雪白的虾肉,心道:“没想到烧熟的食物这么好吃。”
酒饭过后,三人由几名帮众引着,来到安排好的船舱之中安息。当夜,阿黎睡得甚是香甜,数日在桅杆上漂流颠波,哪里睡得安稳,此时一躺到木塌之上,当即便沉沉睡去。第二日,她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凝神听去,听得钟潇在门外笑道:“懒丫头,快起床。外面来了很多人,有人来找恶鲨帮结梁子,你起来晚了可便瞧不到了。”
阿黎闻听,精神一振,忙道:“这热闹可不能不瞧。你让他们且慢些打架,待我出来再动手不迟。”说话间,急忙着好衣裳。
阿黎打开舱门,见钟潇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向着她上下打量,不由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有什么好看的?”钟潇笑道:“若不说外面有热闹可瞧,也不知你何时才能起床。”阿黎嘟嘴道:“呵,原来你骗人。”钟潇道:“哪里骗你了,刚刚有艘船在十丈外,现在已经到了我们船边了。”正说话间,只听得一片吆喝吼斗之声,接着“扑嗵”“哎哟”之声响作一团。想来是来人已与恶鲨帮的人动上了手,有人给击落入海。
方涧秋这里也已听到外面有人动手,开了舱门,来到两人身边,道:“钟少侠,咱们上去看看。”钟潇点点头,三人上到船舱之中,从舷窗中向外张望。
外面的甲板上挤满了恶鲨帮帮众,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心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两个锦衣汉子。帮众们手持各种兵刃,正向三人身上招呼。那黑衣人叫道:“陶水沙,让这些饭桶上来送死,又有何益?快快出来相见。”他口中说话,手上长剑向左掠去,已自斩下三名帮众的右臂,左足起处,两名帮众横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两名锦衣汉子掌劈肘撞,也已各自打倒数名帮众。
方涧秋见那黑衣蒙面人武功高得出奇,向钟潇道:“此人刚才这招剑法乃是崆峒派的剑法,与三帮主赵沛师出同门,何以会前来恶鲨派生事结梁?”钟潇眉头紧锁,低头想着心事,听他如此一说,忽然道:“他会使得不止崆峒一派剑法。”他话刚落音,那黑衣蒙面人长剑一伸一缩,又把三名帮众的分水刺绞得脱手飞出,直激上天。方涧秋看得明白,知道这是武当派的剑法,名唤“半晦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