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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寒露中,我就这样呆呆地立着,看着韩灵修的鲜血慢慢地流出,染红了师妹雪白的衣衫,当师妹的衫子完全变成红色时,我的手脚可以活动了。我看着相拥而死的一对夫妻,真想也立即死去,可我知道,我就是立刻死了,也无颜去见师妹夫妇。我不能这样做,不能逃避生的苦恼,我要好好抚养那个孩子。把她培养成人。想到这儿,我的精神一振,不待功力完全恢复,爬上了两丈外的大树。我上得树来,不由一呆,树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孩儿的踪影?我以为师妹临终时神智恍惚,说错了放孩子之树的位置,又向近旁的大树上找寻。我一棵树一棵树纵来跃去,至天明,我把整个树林找了几遍,仍然不见孩子。我怔怔地立了半晌,心中没有丝毫主意。最后,我葬了师妹与韩灵修,又在树林中搜寻了几遍,仍然毫无所获。若说孩子被野兽叨了去,林中该当有野兽足迹才是,我多方寻觅,却什么也没有发见。”

钟潇听她说到这里,不禁为韩灵修的忠贞不渝所感,大声赞道:“好汉子!有情有义的好汉子,真是人中豪杰。”方涧秋黯然道:“韩灵修人品武功确实胜我太多,难怪……难怪师妹会爱上他。”钟潇见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引开话题道:“依晚辈猜想,定是有别人在林子中,将孩子抱去了。”方涧秋身子一震,道:“你没去过那里,怎么知道?”他关心孩子过甚,此话问得口不择言,试想钟潇现今只是二十五六岁,便是十六年前恰巧在那林子之中,十岁的顽童,又怎能知道什么?钟潇道:“前辈说在镇外的树林之中比武试招。离镇市太近的树林中何来食人野兽?若有,也早已为人猎杀了。此其一。前辈又说一晚之间便将树林查了几遍,说明树林甚小。小树林中更不会有大兽生长其间,此其二。既然不是野兽所为,孩子定然是给人抱去了。”

方涧秋听他如此一说,点头道:“不错,少侠所言不虚。我在天明时,终于在师妹所指的那棵大树之上,发现了一个淡淡的足迹。足迹印在霜雪之上,若有若无,若不仔细去瞧,还真看不出来。我四下找寻,又在六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个同样的足迹。”

钟潇喃喃道:“六丈外?六丈外?此人一跃六丈,真是罕见罕闻的轻功,却不知江湖上谁能有如此轻身功夫?”方涧秋道:“我当时甚是奇怪,只道他是用绳索之类的东西,抛出卷在另一棵树上,借力而去。是以我便留心在树上找寻绳索勒后的痕迹,但令我吃惊的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想来此人真的是轻功高绝。”钟潇低头想了一会,摇头道:“我从未听闻江湖上谁能有如此惊人的武功。”他又道:“事隔十余年,前辈纵使见到陈婉欣女侠的孩子,却又怎生相认?”

方涧秋道:“师父传给我和师妹各一块玉锁,上刻‘铁掌震天’四字,我所有的一块刻有龙一只,师妹的玉锁则刻有凤凰一只。这是我铁掌帮独有之物,别人是假冒不来的。师妹将师父传给她的玉锁挂在了孩儿的颈中。我在客栈中与师妹夫妇饮酒之时,师妹曾言道,孩儿左肩之上有红痣两颗,一大一小,如星伴月,甚是奇特,如我见到,必能认得。”钟潇道:“想来前辈这十余年来一直在找寻孩子,不知可有什么线索?”方涧秋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生怕敌人识得,我隐去了原本面目。遍寻大江南北,塞外海南,总是不见孩子踪影。一月前,我在泸州城外一家小客栈打尖时,被人以极厉害的‘神仙醉’迷倒。你亦知道,江湖上寻常迷药也不能使我就范,这‘神仙醉’无色无味,药力极强,任你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亦难抵挡。只是此物极为难得,寻常江湖人众便连听也没听过此物的名字。我醒来后,一青衫蒙面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他见我醒转,便冷冷一笑,道:‘你已被下了极厉害的剧毒,只有一个月性命好活,如想活命,需得帮我做一件事。’我道:‘方某一时不慎,中了奸计,落入你的手中,死则死亦,有何可惧怕之处,你动手便是。’他哈哈一笑,道:‘铁掌震天,名动江湖。铁掌帮中人物果然不俗,有豪气。只是你师妹陈婉欣的孩子你也不想见了?’”

“我听他提及师妹的孩子,不由浑身发颤,连声道:‘你知道孩子在哪里?你知道孩子在哪里?’那人道:‘只要你帮我做成此事,我便会告诉你孩子的下落。’蓦地里从天上掉下如此大一个惊喜,我如何不欣喜若狂,身上别说中了巨毒,便要我忍受诸般酷刑,自废武功,也是毫不犹豫做了。我当时道:‘你说,什么事。’那人扔下一个包裹在床上,道:‘这是易容之物,你易了容之后,我们便会派人送你到一个地方。那儿有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使单刀,着黑衫,武功庞杂,机警过人,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杀了他,便算办成了我交给你的事情。事后自会给你解药,解了你身上所中之毒。’我道:‘我如何才能信任于你?’那人道:‘刚才在你昏迷中,我要杀你可说易如反掌,何必又要在你身上下毒,与你罗嗦一通?’我一想也是,虽不敢相信这人一定便会带我前去相见师妹的孩儿,但总是一线希望,当即但打开包裹,改装易容,扮成了你先前所见我的模样。那人又抛下一个瓷瓶,道:‘此药可使人昏迷,你服下后,我会带你前去。事成之后,你自会见到你所要找的人。’我毫不犹豫地吞服了瓶中药物,便即人事不省,醒来后听得耳畔涛声不绝,眼前一片漆黑,所卧之处亦是摇晃不定,原来是在一艘船上。两天后,我便来到了此岛上。”方涧秋停了一停,道:“那人要我杀的黑衫少年就是你了。”

雨慢慢地停了下来。两人跃在一株大树上,坐了下来。钟潇道:“既然陈婉欣女侠的孩儿对前辈如此重要,前辈适才为何不与吕彬联手杀我。”方涧秋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见你诛杀力平,正气凛然,对我又是数番手下留情,仁义有加,宁愿自己身受重伤,亦不愿伤害方某。方涧秋岂是以怨报德的卑鄙小人,便是立即毒发身亡,毕生再也见不到师妹的孩儿,也不能以一指加于少侠身上。”钟潇笑道:“正气凛然,仁义有加可万万不敢当。前辈既无伤我之心,咱们便一同寻找敌人,杀出荒岛,为前辈寻觅解药。”方涧秋道:“我毒发之日,算来不过尚有七日,你我身处荒岛之上,不知何时方能出得此岛,何处觅敌?解药我是不想了,只求我死后,少侠能帮我找寻师妹的孩儿,带她来我坟前一聚,我已是感激不尽,死后也算对得起师妹夫妻了。”

钟潇道:“孩子我一定帮前辈找寻。关于解药之事,前辈不必如此灰心,此岛上定有能解了前辈身上毒物之人。”方涧秋道:“岛上?岛上怎么会有解药?”钟潇道:“此次共来岛上一十六人,加上吕彬,现已死去十三人,加上你我,只得十五人,还有一人到现在没有任何踪影,此人即使不是在前辈身上下毒之人,亦定与此人有密切关系。找到此人,便等于找到了解药。”方涧秋道:“少侠怎知此人一定会在岛上?”

钟潇不答,自腰畔取下一个竹筒。适才大雨滂沱,筒中存了不少雨水,他仰头喝了几口水,将竹筒递给了方涧秋。方涧秋方才激斗半日,早已口渴难当,当下接过喝了起来。清甜的雨水一下肚,只感说不出来的快意。他见钟潇事事精细,便这一水之微,亦可见他心细如发,不禁佩服。喝了几口,又将竹筒递还给了钟潇。钟潇接过竹筒,挂在腰畔,说道:“杀手吕彬已是极难应付的角色,下面的敌人定然更加凶狠狡诈,你我要小心从事。”方涧秋点头称是。钟潇道:“如果前辈不觉疲累,咱们现在便去找寻敌人。”方涧秋道:“如此甚好,我亦想早一时解去身上所中之毒。”

二人在小岛之上自北而南的搜索,此时天际隐隐露出一抹灰白之色,天竟是快要亮了。虽然彻夜未眠,但二人都是内力高深之辈,丝毫不显疲倦。想到敌人隐藏暗处,随时出手刺杀自己,方涧秋不由浑身充满劲力,只待找到敌人,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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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衫刀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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