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巴士书屋说: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乡公屋的锣鼓唢呐声响起的第二日,沙塘乡终于有了过时节的气氛。许多人家的女人早早起床时,也把常年没有做活养成懒睡猫的男人拉起来,让他去九间楼挑两桶水,好把自家的桌椅擦擦洗洗,把那些箩呀簸箕呀锄头呀也擦洗干净放到日头下晒干。要不是缺水,往年的时候,他们还要把一屋子的衣物和被褥全都抖出来清洗。乡里人开始说起往年的那些时节,他们说家家会把最大的那条鱿鱼干挂到屋檐下晒,把黄豆、绿豆、芝麻也拿出来撒到扁篮子里晒。他们想起那锅里头还要焖一层鲜虾,只要放点盐和几滴水下去就行,一条条焖得红通通,焖好后也放到扁篮子里晒,一条条晒成大虾干。他们说,在以往,外乡人这时候都要来我们乡里看热闹!那些外乡人夜里谁要是找不着自己的小崽,就说肯定是跑到沙塘乡看热闹了。那些小崽有亲戚在乡里的,还要专门来住上好几日,就是没有亲戚的也会在乡里过夜,他们肚子饿可以往谁家里讨一块红印粿吃,夜里只要在老祖庙或封君庙里一躺,就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他们说,去年老祖庙的大红灯笼全挂了出来,夜里把整个老祖庙照得红亮红亮。他们说,往年的这时日,无论如何都要蹲在封君庙大埕里摸暗宝,青龙、白虎输赢都要在这个时候摸一把。他们说,每年这时候田里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就是该赌赌钱搞搞热闹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乡里的老人们这时候也舒坦,一屋子人围成几摊打马吊,也有玩牌九,每年玩得最放心最开心的,总是在这时候。他们说,玄武大帝一被迎来到清山脚,迎佛祖的人家就会开始放鞭炮,一家接一家地放,一直放到老祖庙。

每年十一月十三日子时一到,便由乡族长走在前面,带着乡里的十个总理和八个壮丁抬着一顶佛祖轿,后面跟着一支锣鼓唢呐队,再后面还跟着一支八音班,敲锣打鼓地到碣石卫玄武山去请佛祖。他们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到了玄武山上把佛祖的金身请到轿里坐着,然后又敲锣打鼓一路迎着佛祖回到乡里来。这一日天快亮的时候,锣鼓声和鞭炮声会从清山脚由远而近漫向乡里。佛祖入乡里的时候,从清山脚下一路走过,再从新乡后面往乡里走,就到乡里的东面,从坡仔树下的石板桥经过,由东往西走进直街,一路走到直街中间的老祖庙。一路上,一联联鞭炮被点着后扔到佛祖轿前面,在地上蹦蹦跳跳的炸响,炸得路上留下一长串的红炮纸。乡里北片的每户人家都抬了一张大红八仙桌放在路旁,对着佛祖走来的桌前围上一条彩色桌裙,桌上摆着果盒和斋食,还有两个插着鲜花的瓷瓶。斋食是为了迎佛祖辗了糯米粉,和了面粉后做成小长方条的生粿条,放到花生油里炸一通,吃起来外脆内酥。不过,斋食炸好后,佛祖还没进乡里之前,乡里的人连“吃”这个字都不准说一句。

【99】

我爹专程从临近的博尾乡请来英歌舞。佛祖轿抬到乡东口时,早已恭候在此的英歌舞顿时腾起,舞者均会南派武功,夹杂着乡里乡外的后生一起游行舞蹈,在直街拉起一长条迎接佛祖的人流,气势宏大,气魄雄壮。英歌舞表演的是梁山泊一百零七名好汉潜入大名府,营救卢俊义的故事,舞者一律画上正字戏色彩浓烈的脸谱,身着白襟环花束袖箭衣和红裤,头戴山鸡尾双龙武生冠,脚著带铃草鞋,腰佩写着梁山泊英雄姓名的腰牌以及其耍弄的小武器。舞队分前部前排武畔二十四人,每人双手均持二尺长的圆木棍作有节奏的敲击,后排文畔十二人左手拿着小铃鼓与右手执棍敲击舞打。前部以手提神蛇、背穿绿背衫的时迁为主开道,男童扮演扈二娘,花鼓婆翻筋斗搭到花鼓公张青肩上,以金鸡独立之姿用花鼓槌作画圆动作。舞者行至老祖庙,在锣鼓队有节奏的指引下,由时迁带舞队合拢,分行表演挑槌、削槌、背槌、掺槌等。待到佛祖被迎入老祖庙落座,英歌舞队又开始后部表演,从老祖庙向西绕南行,最后回到乡里东头与出发时的地方相接,正好绕了半个乡里与乡亲们化装游行,演出《桃花过渡》、《憨女婿上厅》这两个让人喷笑的滑稽戏目。

英歌舞热闹完毕,老祖庙门口埕的惠阳五福狮和河阳感仔狮又掀起新一番的人群涌动。舞感仔狮,乡里人又称为舞合嘴狮,因其狮面扁平,鼻子凹蹋,嘴巴不能开合。感仔狮其貌不扬,但在狮班中位尊最高,其它别的狮队在路上与之相遇时,须向感仔狮行参拜大礼,绕侧而过。所以,感仔狮先于五福狮在乡民跟前演出。舞五福狮,俗称舞猴仔狮,一个头戴戆绍和人头像的舞者摇着一把蒲扇摇摇晃晃上场,把一头沉睡中的猴仔狮捉弄醒。猴仔狮头无角,短胡须,细耳朵,额中间刻着一个“王”字。威武灵动的舞狮头眨巴着眼睛,用木板做成的上下狮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啪啪”的声响。猴仔狮灵动一番,又卧到一旁沉睡,数位功夫后生随即上演飞越高桌。一张高一米半、宽二米的高八仙桌被抬到土埕中间,在桌边架上尖串和刀,尖刃向上,高出桌面尺余,可每个功夫后生个个短跑几步,一下子就腾空越过高桌,稳当落地,引得乡民们一阵胆战心惊之余又一阵阵高声喊“好!”演毕舞狮,再上场的是梨园竹马戏,十二名小崽身上套着彩绘成马状的竹扎布罩,分别扮演王昭君、国舅、番王、旗军等,绕场一圈踏四角,每人唱上一支曲子,边唱边策马徐行、奔驰、跳跃,上演《昭君和番》。随后,还有全场跑竹马、搬仙、送子、演戏文和钱鼓舞,让乡民们大饱眼福。

【100】

沙塘乡路氏宗族乃官宦世家,一世祖路天衡公乃路氏宗族始祖,原籍福建莆田人,南宋高宗时登科进士,年仅二十七岁,后随宋高宗南渡,出守循州刺史,秩拜中散大夫,晚年卜居于后来改为碣石卫的海阳坊廓都石桥场,明洪武四年迁居而今的沙塘乡。我家一脉祖上两代兵部公,一是晚明路武锻公,一是本朝路绥恩公,乡族谱有载:“路武锻,字百练,碣石人,明崇祯壬午,由明经廷试,授兵部主事。初为诸生时,即负经济才,值海寇刘香猖獗,石桥土城岌岌,武锻设方略,悉力御之,五攻不克,被创遁去。城外环居者,数被寇害,不能自保,武锻出金售其屋,设炮台以厄盗,冲民赖以全。本朝乾隆三年,总镇韩公司马应公建功德祠于碣石祀之。子弘浣赠文林郎。孙绥恩字东咸,康熙丙子乡荐,授广西怀集县,擒矿盗,绝苞苴,培士子,析疑狱,莅怀七载著廉,能声行取,升兵部车驾司主事,以老致仕,单车出都门,袱被萧然,囊无余物,人谓克绳祖武也。”我家祖上路氏公孙两兵部,素来在陆阳里外广受传诵。及至后代子孙,如阿公和我爹这样的乡族长,总要以身作则永生不忘谦守祖上德风,以一族之力怀才济世。

沙塘乡往年的大圆年拜神祭祖,向来奉承大气而节制,既要显示乡族之大气,又要牢守祖上勤俭致家的祖训,所以历年祭典都在热闹而节俭中迎来。可在这一年,我爹却花费一箱子银两,在这灾荒之年大张旗鼓,请来各种戏班各路人马,把庆典的热闹搞得空前绝后,终于让沉寂十余月的沙塘乡热闹翻腾,洋起一番喜庆。

一连几夜,沙塘乡临近五乡四里的乡民们纷纷赶来老祖庙大土埕看戏,有拖儿带女的,也有随身带着木条凳的,在戏台下挤成满满人头。沙塘乡的人家更是每日早早吃过晚饭,天色尚早的时候,就已经把竹椅条凳抬到戏台下,霸占了好位置,等着锣鼓声一响,看上大半夜的戏。老祖庙的堂屋后壁上设着一樽半个墙壁那么大小的神主位龛,用上好红木雕成,主色深朱红,边上一律抠金水,上面刻着各种珍花奇草的图案。神主位龛内供着沙塘乡路氏宗族的先祖,从定居此地的一世祖南宋中散大夫路天衡公开始,由高至低按一个辈序一格往下排,夜夜灯火不息。神主位龛内供拜的先祖神主位,只有从一世祖至二十一世祖的乡族祖辈,再往后的先祖,由乡里十大房头各自在房头宗祠里供拜。因为祖上的人本来就多,加上后世的子孙更多,老祖庙的神龛里实在排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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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主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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