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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先生把墨色眼镜拉到鼻尖上,露出两半个眼珠子,对着以崇公说:“嘻嘻,我知道九间楼里可还有一宝呀!那是宝中之宝。”以崇公两眼瞪得圆溜溜,心想连这外地来的风水先生也对九间楼如此熟悉,干脆就让他给九间楼看看。他连忙把风水先生请进迎福堂喝茶水。风水先生一坐下,以崇公就叫李管家的阿公老李管家去拿上好茶叶冲茶水,自己往里屋走进去。不一会,他拿着一个小木匣出来,递给风水先生,说:“小小薄礼!请先生笑纳!”风水先生见以崇公给他献殷勤,眯起眼睛说:“素闻陆公向来宽厚大方待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说着,他伸出两手一上一下把木匣子正好夹住。风水先生从以崇公手上接过木匣子后,掂量了一下轻重,用两个拇指一上一下打开一条细缝,斜着眼镜缝露出一角目光瞧看。他一见木匣子里排着五块银条,顿时觉得天开云阔,笑容比晴天里的云朵还要白朗许多,连声说:“陆公实在太客气!太客气啦!”以崇公:“哪里!哪里!这点小薄利先生你先随身带着,等先生要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些礼带回去。”风水先生两颗眼珠子登时突出眼眶,差点把墨镜撑掉到地上,大有想要冲破墨镜片把眼珠子伸到外边来,看清楚以崇公说的是不是真话的架势。路老爷如此慷慨,真实让他料想不着。

以崇公:“先生,你刚才在外头说,我这九间楼里还有一宝,不知是哪一宝呢?”风水先生收受重礼,已然敞开心房,“嘿嘿”地笑着说:“天机不可泄漏呀!”话音一落地,他便凑到以崇公耳旁轻声说:“就是你这座主楼后边的那口井!”以崇公立即向风水先生竖起大拇指,“啧啧”地叹道:“先生果然是高人!高人啊!我家品心斋门口埕确实有一口好井!不知先生你是如何知道的?”风水先生又“嘿嘿”起来,说:“天机不可泄漏!天机不可泄漏!”他摊开手脚,把身子摞到红漆木椅上,像是要闭目养神一般,舒坦了身子沉思不语。以崇公见那风水先生故弄玄虚不愿直接回答,便转移了个话头,说:“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那口井?”风水先生耳里听着以崇公的话,心里却想着那木匣子的五锭白银,还有回程时即将带回的不知什么宝贝。他浑身涨起劲来,说:“要看看,一定要看看。”

【71】

风水先生拿着罗庚,绕着品心斋门口埕的春泉井井沿转圈子,然后停下脚步,仰起头长嘘一口气,张开嘴露出几颗像胡乱摞在路边的石头的牙齿,对以崇公说:“这是一脉童子泉!”“童子泉?”以崇公一脸不解。风水先生:“正是,童子泉!这口井越往深处,井肚越宽,井壁凿成螺旋沟,像一只小钉螺,也是童子小狼的模样。可真正的天机,在这井底的泉眼,那个孔里流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水呀,那可是神仙放的童子尿!这神仙的尿,可就是仙水了!路公,你家这座九间楼,靠的就是这口童子尿!你要知道,这仙水一滴两滴已经是千金难买,你家里竟然能一桶一桶地提!你得藏好这口井,要是知道的人太多,怕神仙不愿放尿了,这口井就会枯掉。”以崇公暗吃一惊,他老早觉得这是口福井,可万万没有想到,从这口福井里提起来的竟然是神仙尿,是仙水。他说:“多亏先生贵言相告!不然,我这土人一个,真是把仙水当成了井水!”风水先生:“路公,我再跟你说一句,就再不能多说了!我这样做,泄露天机呀!这井里的水是提不完的,就好像童子身上的尿,他什么时候爱放就放,今天放完了,明日一觉醒来还是能放,这跟人老放尿是一个道理,你现在是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放尿?”以崇公连忙点头。风水先生:“这就对!所以你可不能太吝惜这井里的水,你要时时都提来用,但绝不能提上来胡乱用,得用到人身上,不能提去浇菜,也不能给畜生喝。”以崇公又使劲点头,说:“先生,你能跟我说一下,这仙水是哪位神仙放的尿呢?”风水先生摇摇头,说:“我刚刚已经说了,我只能给你说到这里。再说下去,我怕是要遭天谴啦。”

风水先生终于满心欢喜地带着一箱子宝物离开沙塘乡。他走出沙塘乡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他从此往后再也不用去给人家看风水了,这次也不算太对不住天庭,因为他就说这最后一次了。他心里想这次要不泄露点天机出来,以后可能还会泄露更多。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事。

自从风水先生走后,以崇公对这口春泉井爱惜如命。后来,他又觉得春泉井这名字取得不对,想改名叫做童子井。可童子井这名字又太张扬,他并不想被人知道这口井的泉水原来是仙童放的尿。他想了好些时日都拿不下主意,只能还是叫它春泉井。他定下这主意后,突雅兴大发,欢天喜地地对自己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水好何畏名儿俗?”以崇公对九间楼上下的人说,往后这口春泉井里的水,只能用来喝和用来给人洗身,要洗别的东西,全都要到另外的那两口井里打。后来,用这口井水的人越来越少,九间楼每日煮的滚水,就全在这里打,剩下的就是主人一家打来洗身。以崇公说,他一天不洗童子尿就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在一些乡里老人的口中,我曾听过他们说,我家那口春泉井仙水,拿来洗身可以精神百倍,拿来烧水喝可以延年益寿,甚至乡里谁人害了病,不论轻重,喝一喝春泉水,就能疾退病除。他们说,九间楼里的人几乎常年不害病,偶有人身子不舒服,只要到井头烧三柱香,向井里求一桶仙水,在桶里舀一碗水,然后往碗里烧一幅仙符,连符带水喝下去,再拿那桶里的水洗脸擦身,那人在三个时辰内就会好起来。不过,他们也说,人的生死轮回是早已注定的,不然的话,这童子仙泉还能让人长生不老。如果有人害病,喝了童子尿还是死了的话,那就不是仙泉水的问题,那是这个人的阳寿到头了。

【72】

九间楼以三座主体楼依次递进,分别是单层五间过虎大门楼、双层四点金迎福堂主楼、单层下山虎品心斋副楼。五间过大门楼有一块宽十丈,长约十七丈的大门口土埕。大门楼麻石门斗前砌七级石阶,俗称脚踏七星。石阶两侧各踞一蹲牛犊般大小的石狮。拾上石阶,便是九间楼大门斗,门斗上钳一块花岗岩大石板,石板上书“九间楼”三个大字。进入大门斗,是后整个堂壁敞开的下山虎堂屋,正对着迎福堂突出一截的门亭。大门楼两侧均有上下两个边房,进门后的左边上房置放各式农具,下房屯放柴草。右边下房置放厨具物什,上房砌有大灶小炉。大门楼和迎福堂中间敞开一块四方形的门口埕,右边上房厨房门口处开一水井,左边有一蹲手推石磨和一口脚踏锺窟。迎福堂是一座四合中庭型四点金主楼,上下两层,底楼正门前方砌有一个凸出的四方门亭。穿过门亭走入门斗,是中庭天井,上下左右四厅相向,整座主楼外观为方形,形成一个十字轴。

迎福堂两侧各有一对厢房,右边上下厢房屯放稻谷种子和碾谷风柜车,右边上下厢房存放各式大型家具及礼轿等等。迎福堂和两侧厢房中间有一条防火过道,连通大门楼迎福堂和品心斋三座大楼。两侧防火过道中各砌一扇侧门,有遮雨走廊连通。九间楼内各楼房的屋檐均外伸三尺半,形成一圈四方形的遮雨走廊。九间楼外围,是单开间纵向延伸呈带状的竹筒屋,亦叫竹篙厝,正好把九间楼环抱一圈,只留下大门楼前的大土埕敞开向着竹筒巷,直到与直街相交。竹篙厝住着九间楼的下人和长工,男女老少百余人。若是在乡里东头的清山顶上俯瞰九间楼,清晰可见整齐的马背式硬山顶,和均称的圆形金星陂头和曲形水星陂头,金生水,水克火,可庇护家室平安。更为气势十足的是,四方形的大楼院内由大小九座楼房合成,整齐宏大,九间楼由此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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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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