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报全了。这次虽然受了干扰，考个本科还是没有问题的。”乔治林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报了浙工大，这个录取的可能性大些。”
“好啊，不管考得怎么样，但愿咱们不白来一趟。”说着，陈东又转向王长清，“长清，你说咱们明天能到家吗？”
“如果火车不晚点，明晚九点半就会到坊都，也许能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如果晚点，就只有等天亮再回家了。”王长清答道。
第十二章私定终身
戴琴在思念的煎熬中渡过了五个月，考试一结束便跟前来接应的父亲返回了景峰老家。
到家后，戴琴没跟母亲说上几句话，也不顾长途劳累，骑上自行车，一路打听奔陈家庄而去……
“我是否有点太冒昧了？他说过，到时候会来找我，我一个姑娘家，主动去找他，到了他家怎么开口说话呀？岂不让人家笑话吗？唉，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戴琴越走越觉不妥，到了村口又掉转车把，顺原路返回了。
返回途中，路过景峰三中校门的时候，戴琴停下了自行车。
此时，学校的大门上了锁，学生都已放假了，校园显得冷清而空旷，除了两个护校的学生来回走动，再也不见他人的影子。
戴琴下意识地向路西望去，心中顿时一阵忐忑——她想起了那个芙蓉塘……
来到塘边，见塘里已是荷叶田田，荷花绽放，两只青蛙忽上忽下地在荷叶上追逐着，水也涨到了塘口。
戴琴忆起了那个夜、那个吻，不觉两片朝霞飞上了脸，她双手捂住面庞不停地拍打着……
陈东乘的火车果然晚点，到达坊都火车站时已是夜间十一点半。陈东四人下车，徒步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坊都汽车站。虽然他们早已归心似箭，此时却是既疲惫又饥渴，一进候车室便纷纷无力地坐在排椅上休息。王长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离开了。不一会儿，抱了一个已切成块的大西瓜进来，笑嘻嘻地道：“哎！都来吃西瓜！你们猜猜看，多少钱一斤？”
伙伴们都去拿西瓜吃，没有人答话，他笑了笑自己答道，“一毛五！上车时俺哥哥去送我，买了半个西瓜，八毛钱一斤，差价六毛五呢！我看哪，如果咱们考不上学的，做买卖都行啊！”
“做什么买卖啊？如果你早打算走这条路，现在可能已经是老板了，还出来求学做什么？”李新远吃着王长清的西瓜，说话却毫不留情。
“我不是在说将来的事嘛！”王长清瞪了李新远一眼。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是不会做买卖的，我不是那块料。”乔治林摇了摇头。
陈东只是吃西瓜，也不插话，心内却是一片迷惘：能否考上学尚在未知之数，目前，似乎离自己的英雄梦越来越远了……
凉滋滋的西瓜，解渴又解饿，大家吃过后又来了精神头，你一言我一语地一直说到天亮，才分别买了车票各奔东西。
“马上就要见到爹娘和妹妹了！”公交车上，陈东心内激动，困意全无。
这个季节天长夜短，虽是五点钟，天色却已大亮。
陈东透过车窗远远地望着自己的村庄，发现几个烟囱已有炊烟升起，这个离别了五个多月的村子，看上去更加亲切和美丽。
陈东到家的时候，门没有反锁，大概是爹娘估计他要回来了便一直留着门。
陈东轻轻推门进去，见母亲在院子的水井旁泵水，一发现陈东，说了句“俺的东儿回来了”便掩面哭泣，又去凉衣绳上拽了手巾擦手和脸。
“娘，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说着，陈东放下行李，流着泪上前抱住了母亲。
“这大清早的哭什么呀，也不怕邻居笑话！”陈少山迎出来嗔怪道。
“爹，我回来了。”陈东松开了母亲，含着泪冲父亲笑了笑。
“嗯，回来了就好啊！”陈少山满足地笑着，弯腰拎起陈东的行李，“走，进屋吧。”
“小莹该放假了吧？”进屋后，陈东没有发现妹妹，便问。
郑来丽还在擦眼泪，陈少山却微笑着向西屋指了指。
“这时候，小妹必定还在西屋睡大觉呢！”陈东这么想着，示意爹娘不要出声，自己去锅底下摸了一把灰，轻轻推开西屋的房门，想给妹妹涂个大花脸。
这是兄妹俩小时候玩的游戏：有一个早晨妹妹没有起床，陈东拿锅底的灰给她涂了一张“脸谱”，陈莹起床照镜子时着实地被吓了一跳……
陈东伸着涂了灰的手刚迈进西屋一步，那只手反被早有准备的妹妹擒住，又被反握着在自己的脸上乱涂一气！接着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陈东措手不及，迅速倒退两步，两只手不停地在脸上划拉着。
躲在门后的陈莹从炕上跳下来，望着哥哥的大花脸，拍着手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赢了！”
陈少山夫妇从东屋出来，看见儿子的大花脸也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哥哥，你一回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个见面礼，真是吓死人了！”陈莹盛了一脸盆水递给陈东笑道。
陈东也不说话，笑嘻嘻地接过脸盆，到院子里洗了脸。
回到屋里，陈少山夫妇上炕坐了，陈东兄妹坐在炕前的凳子上。
“看看把你瘦得，就剩下一张嘴了。”郑来丽盯着儿子心疼道。
“瘦点好，精神。”陈东不在乎地笑了笑。
“哎呀！我差点忘了。”郑来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穿鞋下了炕，“你坐了一夜的车，早就饥困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不急，待会儿咱们一起吃吧。”陈东对母亲笑道。
郑来丽像是没有听见儿子的话，径自去了。
“嗯？”陈少山看了一眼那个小包袱，奇怪地问，“你的铺盖呢？”
“放在东北了，我寻思着，回去以后还得用，就没带回来，也省得路上麻烦。”这是陈东在路上就准备好了的话。
“张钰家？”陈少山看似明白了，进一步问。
“嗯。”陈东看了妹妹一眼，知道她回来后把张钰家的事跟父母说了。
“也好，等你将来出息了，千万别忘了人家。”陈少山也看了女儿一眼，“你妹妹说了，这是善良的人家，在你困难的时候接济了你。”
陈莹的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儿，心里默念着：“爹啊，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俺哥俩儿不说，您怎么也猜不到，您的儿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我会的，爹，我很小的时候您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陈东发现了妹妹表情的变化，便站起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顺便把她挡在身后，“爹，您就放心吧，人家对我那么好，我是不会忘记的。”
“快，趁热喝了。”这时候，郑来丽端了一碗蛋碴进来了。
蛋碴，是当时陈东家乡的一种特殊食物，是把生鸡蛋砸开、将蛋清和蛋黄放到碗里搅匀、掺入白糖、再用开水冲泡而成的，简单快捷，能够迅速补充体力。
陈东接过蛋碴，贪婪地“哧溜哧溜”地喝着，不一会儿便一饮而尽。
“哎呀，真舒服！”陈东把空碗递给妹妹，拽毛巾擦了一下嘴笑道。
“哥哥，你到底考得怎么样啊？为什么还要去东北啊？”陈莹接过碗问道。
“啊，我感觉问题不大。”陈东尴尬地笑了笑应付着，“要是考上了，我得回去接录取通知书，还得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
“唉，这学能不能考上已经不重要了，人平安地回来了才是最重要的。”说罢，陈少山向西屋指了指，“你先去西屋睡一觉，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是啊是啊，快去睡一觉吧，路上一定是累坏了……”郑来丽也催促道。
陈东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长长地抻了一个懒腰，缓缓地走出屋子，发现母亲和妹妹正在做饭，便上前问：“什么菜这么香？”
“猪肉炒芹菜。是咱爹娘慰劳你的，你去了一趟东北就变成功臣了！”没等母亲说话，正在烧火的陈莹抢先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