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承诺，陈东把答完的前两张卷子给了身后的胖子。那胖子很快便抄完了，还陈东试卷时，在里面夹了一张纸条，写道：“快答！等你答完我就没有多少时间抄了！”无奈，陈东在答完第三张试卷后又交给了胖子。这时熊富贵道：“拿回来，我还没有抄完呢！”陈东又无条件地拿回试卷给了熊富贵。

第四张卷只答了一半，就被熊富贵抢了过去，胖子离开座位去抢卷子时被熊富贵踹了一脚，这俩人差点儿在考场上打起来！

后来的卷子答得时断时续，都是没有答完就被抢走了。为争取时间，陈东只好先写作文。陈东刚写上作文题目，熊富贵便回过头来命令道：“先答其他的题！”

——陈东明白了：他们是不会抄袭作文的，那样就会出现雷同卷；而自己把其他题目放到最后答，他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抄了。

陈东的考试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早已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答题了。

“假如他们的作弊行为是被默许的，告发他们的结果将会是：自己被作为外籍考生清除考场！不能告发，决不能！”陈东这么想过，便顺从了他们。

陈东强忍着怒气为他们答题，一会儿答阅读理解，一会儿答文言文翻译，一会儿又回来写作文……结果，陈东的作文还没写到一半，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了！而且，作文是怎么写的他都忘记了，只是凭自己的日常积累下意识地往上写字。

伴随着铃声的响起，陈东，这个没有被铁链打哭的孩子，此时趴在课桌上急哭了……

“这样下去是绝对过不了录取线的，要想通过这次考试就必须改变眼下这种被胁迫的处境；否则，之前的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第一科考过后，陈东这么想着，便尾随熊富贵到了站前的一家旅店。眼见得那熊富贵进了一个房间，陈东便跟至门前，发现房门上贴了一张白纸，是考生的住宿名单，上面有“熊富贵”的名字。陈东猜想，熊富贵并不是城里人，否则他不会住在旅店。

陈东轻轻推门进去，见熊富贵正在发脾气，说陈东不配合之类的话。熊富贵见陈东进来，便上前用手指着陈东想要理论什么，他话还没出口，却被陈东抓住了手，一个反手擒拿，脚下轻轻一勾，那熊富贵便被撂翻在地。胖子见熊富贵吃了亏便扑上来帮忙，陈东闪过顺势一掌，胖子便作狗吃屎状趴在地上不动了。其他同学尚不知怎么回事，见陈东功夫了得，都不敢近前。陈东单脚踏在凳子上，身体前倾，一拳头将桌子打了个窟窿，怒视着熊富贵和胖子：“我是来寻活路的，想想看，断了我的活路，你们的结果将是什么？”熊富贵等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回到滴雨轩，陈东向李新远说了自己的遭遇。李新远担心道：“这样，真的很危险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受了震慑，我想不会再那样肆无忌惮了。但在今后的考试期间我肯定总会有心事。唉！我担心他们会告发我。”陈东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这样吧，你跟他们说，在不影响你正常答题的前提下，就允许他们抄。哎，等他们也考上了，担心自己受牵连时就不会告发你了。这样也算是履行了咱们的承诺，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些。”

“嗯，也只好这样了。”陈东心里仍不踏实，“哎，你说，熊富贵他们会不会找人报复我呀？”

“完全有这种可能。”李新远挠着后脑勺寻思了一下，“我想，要报复也得在考试结束后，因为他们还得抄你的卷子呢！”

“有道理。但考试结束后就不保准了，那时候，他们可能会找好了人在大门外堵我呢。”陈东无奈地叹了一声，“唉！不管他们报不报复，这个地方总归不是久留之地。你看这样行不行，考最后一科的时候，咱俩都提前五分钟交卷，然后到校门外碰头，先离开学校再说。我想，那个时候，就算熊富贵找好了人，他也来不及指认咱们。”

“是个好主意！”李新远赞同道。

“你看，光说我的事了，还没问你的情况呢！你怎么样？看上去像是没什么大碍啊！”陈东盯着李新远笑道。

“我还行，没有受到什么干扰。抄我卷子的是一个女生，她平时的成绩还不错，只是偶尔看看我的答题。”李新远轻松地笑了笑。

“唉，那就好……”陈东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几科考试，熊富贵和胖子都老实了许多，谁也不再敢抢陈东的试卷，只是趁陈东不注意时偷偷地看他的答案。陈东佯装不知，任凭他们抄。可他如此做并没有改变答题心态，他首先想到的是愧对他们俩；其次还担心他们事后报复。整个考试过程都在忐忑中度过。虽然比较顺利地完成了后面的考试，却已自知结果很不理想。

七月九日下午，天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闷热的空气顿时变得清爽，对考生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这是本次高考的最后一科，也是决定陈东命运的最后时刻。陈东一边答题一边不时地看看考场的时钟，盘算着按约定提前交卷。

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陈东便把文具收拾好，突然站起身来交了卷，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那熊富贵和胖子望着陈东离去的背影直发愣。

陈东一出考场便冒着雨急急地向学校大门走去，远远地看到了校门外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雨衣或者打着各种伞的家长们，快到校门时，才发现在雨中站着的李新远。李新远的头发早被淋湿，打了绺，远处不易认出。

“咱们都忽略了这码事，铃声不响大门是不给开的。”李新远见了陈东，便抹了一把脸迎上去道。

“咱们先到门卫室后面待一会儿。”陈东回头看了看刚刚逃离的考场，并没发现有人跟出来，便同李新远来到门卫室后面，一边任雨水淋浇，一边聊起了天。

“都考完了，可以猜想一下结果了。你感觉怎么样？”陈东边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边问李新远。

“考不理想，我最有把握的该是中国纺织大学了，齐东大学是没有指望了。你没有问题吧？”李心远脸上略显失望。

“我心里没有底儿，有可能再次落榜呢！”陈东仰起了脸，望着灰蒙蒙的天，迎着击下来的雨。

“除了齐东大学和政法学院，你还填什么了？”

“我都忘了。大概填了一个专科学校，叫做什么‘雪原商专’。”

“噢。但愿这个能把你接住！”李新远伸出一只手，作了一个接的动作，“咱们谁也复读不起了。”

“是的。可是，如果被专科录取了，岂不得留在东北了？这专科可是定向分配的！”陈东的心里一直装着家乡，希望自己工作的地方尽可能地离父母近一些。

“事到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新远道。

说话间，考试结束了，随着铃声响起，大门被徐徐打开。陈东喊了一声：“跑！”俩人便一前一后穿过人缝，头也不回地奔滴雨轩跑去。

这时，雨越下越大。学校离滴雨轩足有五里路，他俩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在雨中奔跑，雨水不时地被吸入口中，不时地把他俩呛得咳嗽。他们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使奔跑更加吃力。路过火车站的时候，李新远在一个房檐下停了下来，两手按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道：“滴雨轩，熊富贵已经知道，不能再住了，得赶紧收拾行李去俺大爷家。”

“你想现在就买票吗？”陈东也喘着粗气问。

“我哪天走还没有定，回去商量一下再说。”

“也好。”

说罢，小哥俩儿继续在雨中奔跑……

陈东和李新远跑回滴雨轩，发现屋子里进了水，比以前下雨时进的还多。他俩把衣服脱下拧干了挂在晾衣绳上，简单地排了水，便坐到炕沿上哈哈地吐着气。二人对视着彼此被浇成“落汤鸡”的模样，各自“吃吃”地笑了起来。

“看上去雨小了些，不知他们会不会追来？”笑过之后，陈东向窗外望了望。

“下雨天，他们大概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吧？不要担心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即使他们追来了也不怕，十个八个的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