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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悠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她把所有的疑问都压在心底。

怀疑,是人类所有的念头里最虚妄的东西,最容易消散。不用多久,她就会忘记所有这一切的。

他们俩现在过得很好。很富有。股票市场指数跌至287点时,他把一大笔钱存入证券公司。一年以后,股指就回到700点以上。他现在很快乐(只是很少再有时间去下棋)。人变得很沉着,不太喜欢说话。他一直对她很温顺,甚至比从前更温顺。她想要什么,没等她说出口,他就会给她买回来。

也许三十年后——不,也许等到七十岁时,她才会再次想起这些事情。

……

……

……

钱秀娟打个哈欠,把这叠烂乎乎的稿纸扔进板箱: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写的?”

“张大民……张大民……”

张大民从卫生间里伸出脑袋,面孔上渗着挣扎便秘的油汗。乱蓬蓬的头发一直盖到眉毛上:

“我一表哥,叫邱华栋……”

……

任晓雯。新锐女作家,电视主持人。着有长篇小说《她们》,短篇集《飞毯》,理论着作《神圣书写帝国》。2000年获新概念作文大赛成人组一等奖,1999、2001、2002年获新概念作文大赛成人组二等奖,2009年获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奖。

冬天里(任晓雯)之一

那天有一场雪。上海的雪起势汹汹,但很快露了怯。黄昏时分,一地雪浆,搀混着烟蒂、纸屑、灰尘团,和其他难于辨认的垃圾。

张大民抹一把窗上雾气,说:“好像停了,下去走走吧。”

钱秀娟说:“这么冷。”

他们碗里残着馄饨汤,几缕紫菜悬浮不动。蒋伟明用镶边瓷碗。钱秀娟的碗略小,素白。大碗和小碗,隔着一瓶辣糊酱,静默相对。

张大民说:“可你还去斯美朵的活动。”

“那是上周定的,不知道会下雪。”

“那就走走吧,反正都出门了。”

“再说吧……等我收完桌子。”

钱秀娟将残汤并入小碗,摞在大碗上。她翻出一截腈纶衫袖管,卡住睡衣袖口。睡裤棉夹里在她腿间沙沙磨擦。

张大民听见水声,瓷碗碰撞声。他想了想圆圆。此刻,圆圆一定在吃肯德基。空调热风灌着领口。她会将薯条洒在桌上,用沾满盐粒的指肚蹭沙发套。外婆会捡起她吃剩的鸡翅,将它们啃干净。

钱秀娟擦干手,打开彩妆包,将折叠镜对准窗户。当她低头画眉时,颈纹变深了,绳索似地勒住她。她换上毛料裤子和呢大衣。张大民穿起羽绒夹克,替她拎好东西。他们默默对视一眼。

兵营式老公房,被雪水渍成蛋清色。空调外挂机一只又一只,补丁似地裰在外墙面。各家窗前的晾衣杆,积雪点点撮撮。也有忘收衣服的,裤衩、胸罩和棉毛衫裤,直僵僵轻晃。

“我说的吧。”钱秀娟没头没脑了一句。

张大民踢一只铁皮罐,罐子滚停在花坛边。他们渐渐走开,各沿一侧道边。

张大民记得,刚搬进公房那年,他们常在晚饭后散步。他和她坐在小花园石凳上,看圆圆玩滑梯。圆圆蹲在梯子顶部,神情严肃地抓挠蚊子块。身后小孩用膝盖推她,她尖叫而下,裙子擦翻起来,露出粉红丨内丨裤。他们还光脚走鹅卵石路。排着队,从这头到那头,又走回来。卵石将脚板硌得通红。一次,一条狗叼走张大民的鞋。他追进草丛,踩了一脚狗屎。圆圆笑趴在妈妈腿上。钱秀娟指着他,笑得眼泪汪汪,出不了声。那是五年前,或者六年前,某个少雨的夏天。圆圆在读幼儿园,钱秀娟父亲尚未生癌,张大民的前列腺还没开始增生。

后来,钱秀娟爱上跳舞。舞搭子在楼下喊:“秀娟——”她立即扒光米饭,鼓着腮冲出去。他们在街角空地跳舞。空地正中有块钢筋三角,两米高,生着锈,大概算是抽象雕塑。钱秀娟和女人跳,也和男人跳。和男人跳得更多。跳快三时,她的胸脯、腹部、小腿肚,同时抖动起来。她从钢筋三角的竖边穿过来,从斜边绕过去。她戴金戒指、珍珠项链,和一块用红绳穿起的玉。那是她的全部饰品。跳完舞,她冲掉它们沾染的汗水,晾干在五斗橱上。再后来,空地盖起新楼。钱秀娟不再跳舞,也不散步了。

“斯美朵几点的活动?”张大民问。

钱秀娟又走几步,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站停在小花园。一个穿藏青羽绒服的老人,站在不远的树下甩手,天空铅沉沉压在他脑袋上。钱秀娟后退一步,盯着滑滑梯。滑道寂静,底部积着一滩雪水。

“我送你。”张大民说。

“不用。”

“为什么不用。有三只包呢,我帮你拎不好吗!”

“爱拎不拎,朝我吼什么。”

“我没吼,”他顿了顿道,“我没吼。”

冬天里(任晓雯)之二

钱秀娟接过单肩包。那是一只高仿lv。她耸起肩膀,以免包带滑落。又接过两只黑色拎包,在手里掂了掂。鹅卵石路尽头,远物近景阴浑一片。钱秀娟身影渐淡。

张大民空望片刻,转身去取助动车。风像巴掌一样,扇着他的眉骨。他停在抚宁路口,将助动车锁进弄堂,往抚安路方向走。他进入一家面包房,买了袋打折的小球面包。面包软塌塌挤挨着,已看不出小球形状。

透过落地玻璃,对街有栋商务楼,斯美朵包下整个底楼。楼顶广告牌上,一个女人举着口红,另几个咧起嘴唇,仿佛在笑,又似吃了一惊。她们的牙齿被路灯打成姜黄色。

几个月前,过中秋节,钱秀娟哥嫂来做客。吴晓丽问:“秀娟,你用什么护肤品?”

“我用春娟宝宝霜。”

“天哪,你不想45岁时,老得不能看吧。”

钱秀娟扭头瞥瞥大橱窗衣镜。

“你五官好,皮肤底子好,但岁月不饶人哪。听说过斯美朵吗?”

“没有。”

“一个美国品牌,用了皮肤不会老。瞧我的毛孔,小多了吧,”吴晓丽凑近钱秀娟,让她观察毛孔,“今天我带了试用装,给你免费上堂美容课。”

钱援朝说:“我们去抽烟。”

张大民拿上打火机。

张大民和钱援朝,站在阳台抽烟。一只玻璃杯,盛着一浅底水,放在围栏上。他们轮番将烟灰弹进杯子。他们是中学同学,一起在崇明岛插队落户八年。返城后,钱援朝将妹妹介绍给张大民。83年春节结婚。

他们抽完一根,又抽一根。聊了聊台海危机。张大民说,老江不够强硬。钱援朝说,美国人太坏,台湾就是狐假虎威。

“人多力量大,咱们打过去,消灭台湾,进攻美国!”张大民直起喉咙。

钱援朝掐灭烟蒂,看着他。

玻璃杯中,黄的烟丝黑的烟灰,挤在水面上。钱援朝取出最后一支,递给张大民。张大民摇摇头。钱援朝自己点上,将空烟盒揉作一团。

准备进屋时,张大民突然说:“秀娟厂里让她下岗了。”

钱援朝道:“哦,那跟着晓丽做化妆品吧。晓丽做得很好。”

吴晓丽已完成清洁、面膜、保养。她称之为“基础护理三部曲”。她的专业护肤包里,插放着一排排软管。有些是膏乳,有些是红蓝液体。她捏起一块三角海绵,掸着钱秀娟的脸。

“看我。”钱秀娟转向张大民。

吴晓丽将她脑袋掰回去。

“很好看吗?像……日本**。”张大民想说“歌舞伎”,却找不准这个词。

“什么意思啊!”钱秀娟嚷起来,“你就见不得我漂亮。”

“你是我老婆,我干嘛见不得你漂亮。”

“你不放心我。”

“哪不放心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钱援朝道,“我们难得来做客。”

“刚上粉底,化完就好看了。”吴晓丽打开彩妆包。

钱秀娟拿起包内睫毛夹,摁摁夹头橡皮垫。

“秀娟,一定要化妆。女人能好看几年呢,不要亏待自己。”她搭住钱秀娟下巴,让她往下看。钱秀娟旋出一支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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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京沪小说接龙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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