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巴士书屋说: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我和哥哥在阳台的阴凉处放了桌子。哥哥矿石机的木头匣子摊满了整张桌子,《实验矿石收音机》薄薄的一本书,已经被哥哥翻得快烂了。不过,他装的那个木头匣子,倒是与书里的插图一摸一样。妈妈说,哥哥的矿石机远远一看,就好像阿姨在案板上正在破的鱼一样。

哥哥的矿石机已经能收到一些电台了,只不过那些说话声好像一阵风一样,一会很清晰,一会却有飘远了。

哥哥把一根电线绕在阳台的下水道的管子上,当地线用。又接了一根电线出来,绑在竹竿上,竖在阳台外面当天线用。可电台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哥哥要我帮着在窗台那里移动长竹竿,找个好的接收位置。他答应等工作完成了,他再带我去吃赤豆刨冰。

窗台上的褐色油漆都被太阳晒起了一个个小鼓包。

知了大概已经热昏了,在厚厚的树叶下叫成一片。

我身后的哥哥,带着一副耳机,不时指挥我,“向左,再向左,在左。”南昌路上的树叶子真厚,竹竿上那上面划来划去,好像在水里划船。

“停停,停!”似乎哥哥捉到了一个频道。

这时,我看到阳台对面的马路上,南昌路路牌旁的第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戴着草帽,满脸已热得通红肿胀的女孩,她就是那个告诉我如何去买蝈蝈的女孩。只见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布拉吉,带着一顶草帽,双手背在身后,靠在树干上。这个姿势,就是小人书里冬妮娅的姿势。可见,在小人书里,冬妮娅的确是靠在一棵树上,而不是墙上的啊。

知了声叫成一片的寂静马路上,只有白灼的阳光,和淡淡的柏油融化的臭味。连猫都躲在老房子的背阴处,用肚子贴着水门汀地,一动不动。这白得晃眼的女孩却站在太阳地里,好像正在融化的雪人一样。她一动不动,靠在树干上。好像一动,她就会像雪人那样,立刻散成一滩水。

哥哥过来看了一眼,对我说,有啥大惊小怪的。

哥哥缩回身去,招呼我搁下竹竿。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并放下遮阳帘子。这时,那张顶在司必林锁头上的马粪纸,浮现在我面前。

我开始度过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着“张大民,张大民”的声音,那是妈妈在远处的声音,冬妮娅、哥哥、柏油马路、梧桐树,都慢慢淡出我的视野……

小白,男,生于上海,近五年在新海派写作的独树异帜、自成体系,在《万象》、《书城》、《读书》、《译文》、《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南方都市报》、《上海一周》、《ink》发表小说随笔等。

诱惑(小白)之一

张大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只要夏天一过,有些东西就会离他而去。那些渐渐褪色陈旧的、却又温暖的、早已习惯的……绝不只是预感,那几乎像是规律,像是从童年起、从那年夏天起……就打在他性格上的烙印,是属于他个人的时间之线上的转折处。九月份,就像是故事与故事之间的短暂沉静,就像是旧梦未醒、新梦未酣间的一线空白。

等到十月来临,一切将会完全不同……

……

张大民当然知道张立宪在勾引他老婆。那几乎可以说,是他自己怂恿的。不对,应该说是他自己设计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眼前发生。

他决定让张立宪走进自己的家里,那是来来回回考虑过不知多少趟。他是一心一意想让老婆过点好日子,那一回胆囊炎开刀,他半夜里从麻丨醉丨中苏醒过来,看到她支着下巴坐在床边,使劲睁着眼皮,一面孔的疲惫。那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一定要让你过最开心的日子。”

可开心日子哪能说来就来。关键是手头紧。他一个中学总务处职工,能有多大闲钱和闲心拿来逗老婆开心?他和学校里教学生画画的老范交好,老范那儿有一套《金瓶梅》,十本,装在木盒里,他一本本借来看过。王婆那套五字诀,潘驴邓小闲,他能占到哪一项?

张大民觉得,他有他的问题,可他老婆也有她自己的问题。她的问题多半源自她那名字。孟悠。真不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起这么个名字,纯粹是不着调,纯粹是个马马虎虎的定义,存心是在匆匆给她的整个人生下结论。难道真想让她一辈子梦游去?

她就是那种——好好地走在平地上就会摔个大跟斗的女人。她至少有一半人(肯定不是较小的那一半)生活在另一个时空国度。她整个人,好比说,就是努力想从她置身其中的那个狭窄时空跳出去,不管是那个一米六稍多点、苗条、乖巧、器官精致的身体,还是她从小到大住的石库门底楼厢房。那些缺乏想象空间的弄堂,小学语文教师办公室里的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还有她和张大民婚后栖身其中的那间火柴盒,那些单调的、按部就班的夜晚。

就好像,她身体里最轻盈的那部分的确已跳出去,可比较沉重的那部分却只能认命。

芸芸众生,这种状态其实于人无害。顶多是她独自发愣时,别人要把一句话翻过来倒过去说好几遍,她才能听明白。可跟她身边的人,尤其是跟她最亲密的人,问题就会很大。很大很大。

它会逼得人家跟她一起往外跳,跳不出去也得跳。或者假装跳出去。一直到好久以后,张大民稍稍有些明白过来,泯然众人,他独得她的青睐,自己这个异乡人的身份,其实是占很大便宜的。他的口音和相貌,滚滚而出的儿化音啦,国字大白脸啦,一米八的大高个啦,在她最初的潜意识里,全都暗示着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性。还有她以为他一定有的爽朗脾气。他确实有,本来有。可后来——

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自己越长越奇怪,越长越干瘪。肩膀在往里缩,腰背渐渐佝偻,脸越来越黑,皮越来越松,法令纹扯在脸颊上,那张大脸变得像是放隔夜的白面馒头,水泡过,风吹过,如今干裂着,变形变得认不出算是哪种江南点心。口音也变得南不南,北不北,北京话往南凑,上海话往北凑,两下一汇合,有点像是在本地吃不大开的江北口音。

他自己心里很明白,那都是因为他的精气神,都跟着老婆跳啊跳啊往外跳,那么多年跳下来,还能剩下点什么?夫妻二人,也就剩下看电影的时候有商有量,争抢大部头小说第一卷时吵吵闹闹,除此之外都懒得对话。

张立宪的事,他记得早几年就告诉过孟悠。不过,那时候大民自己都弄不清他在哪,或者他在干什么。当时他俩才刚认识——幸亏他一眼就看上她,早早拽着她脱离那个小圈子。不是说他洁身自好,懂得适时跟坏朋友拉开距离,也不是说他脑子好,一早就看出要出事,这纯粹是出于先下手为强。他俩发展到议婚论嫁那会,就有消息传来说,那帮人开黑灯舞会,全被公丨安丨给抓进去啦。说实话都没啥大事儿,就是一帮人凑一块看个电影喝个酒,听听磁带跳个舞。

他记得那会“国泰”在放一个法国电影,《黑郁金香》。孟悠特别喜欢,她对阿兰德龙的面孔着迷,对童自荣的声音着迷。最最关键,她对诸如身世之谜啊,失散的双胞胎啊,这种离奇的事儿特别有兴趣。

“这部比前几年那个《铁面人》好看。”她下结论。

那天晚上,在襄阳公园的一条椅子上,他告诉她,他有个孪生弟弟。

“不见啦?怎么可能?讲给我听——”

确实说来话长。况且,当时他也说不出多少事实来。有多少是记忆?有多少是幻觉?想象?你们知道,这就是话赶话——你说到一件事,就拉出另外一件事。一个小小的细节,又会蔓延开来,变成另一个复杂的故事。故事——是的,日久天长,他这个孪生弟弟的故事渐渐变成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一档固定节目。有时候,报纸第四版社会新闻栏的一则小故事会重新勾起他的记忆,有时候是一封来信……

偶尔,他会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说,这个在他头脑中模模糊糊的孪生弟弟的形象,由于他的叙述,变得越来越清晰。某种意义上来讲,变成他的理想,他的寄托。变得好像是他自己——他身上最好的那部分,他身上最轻盈的那部分,他那尚未被人发现、尚未被他自己的老婆发现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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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京沪小说接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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