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能发现这里的姑娘漂亮，我怎么就没有注意，还说人家的骨头都看见了，还看见什么了你？我今天以党的书记的身份告诉你，你在这里可不能乱了方寸，我要替嫂子看好你！”指导员一本正经地说。

“书记呀，你不要担心，我怎么会呢？你看咱们成天呆的这个地方，哪里有人，所以我不会犯错误的。”连长拉长了声调说。

“那不见得，你现在必须在内心深处革命，从心里要把那个看见骨头的女人撵走！要不呀，嘿嘿，小心我回去找团长点你的炮！”指导员说。

〈43〉

“说实话，书记，我总觉得这人还是旧的好，东西才是新的好，要说我对不起我的婆娘，那是不会的，你想，我在部队多少年了，我们结婚早，秘密，不能乱说，我在学校的时候结婚的！她在家里一直伺候我的父母，养活我的孩子，亏谁都不能亏了她呀！”连长似乎动了情，眼睛里泪花闪闪地。

“这次就回去了，转业后和她好好地呆在一起，不要再亏了她，我嘴巴不好，总是说她，有时候她觉得嫁给我是高攀了，伤心得不行。”连长看着马灯幽幽地说，郝建家就在边上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连长家属来队的时候，他是很讨厌连长对嫂子的态度的，其实哪里知道人家的情意如此笃深。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连队开上了山，随行的是当地政府帮忙找的一个石匠，石匠七十多岁，但是硬朗得像他的凿子一样，跟着一群小伙子翻山一点都不累，开始的活好干，就是按照石匠画的路线劈开那些灌木，十七公里的灌木第一天只劈开了三公里，好多战士的衣服都划破了，山上不好站脚，郝建家是负责安全的，跑前跑后地招呼，等到晚上下山的时候就感觉累散架了。晚上和老石匠睡下后，郝建家就问道：“老师傅，我们都这么拼命了，怎么干的这么慢呀，你们这里的山呀，真的是太难站人了。”

“娃娃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就是石门所在的地方，往前走不到两里路，就是石门了，要是这里的山路好走，先人还修栈道石门干什么？”石匠抽着连长的纸烟说。

“唉，不说那个了，老师傅，你给咱说说你们这里的事情。”连长躺在床上说。

“说什么呢？说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女娃子漂亮，一个个白胖白胖的，哪像你们那里的女人，一个个黑大黑大的，这里就是女娃子美得很，气候好，皮肤就好，其实最主要的是我们这里的水好，外地的人来了在这里舀一瓶子水，放上我们这里的鱼腥草，泡上九九八十一天，让自己的女人喝了，就能把皮肤换了，你不知道，解放前马步芳的老婆就这样喝过这里的水，听人说后来就漂亮得很噢！”老石匠绘声绘色，连长就听得用了心，他是想也这么闹上一瓶水的，给自己老婆，他不相信这个东西管用，却是想表白自己的心声，人在动情的时候都会浪漫起来，连长这种朴素的浪漫源于他想老婆了。

这里的山的确是不好站人的，郝建家不仅体会了而且看到了历史记载。那天下雨无法施工，他就和老石匠一起去了石门，那石门就是在山根最为薄弱的地方开凿的隧道，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工隧道了，那隧道的石壁上有不少珍贵的石刻，都是记载当时的行路艰难的，郝建家倚在那石门的壁上看了一段石刻，上边却是写了这样的文字：

……无论骡马，莫不尽坠山崖，凡负重者，亦难有生还，石虎挡道，雄踞于此天险，欲离此地而易者，莫不寸金寸命……

郝建家就感觉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看来绝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回去的时候老石匠唱了一曲歌，不好听，郝建家却听懂了歌词，那歌词是说：

石门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要开此门，买得汉中府。

郝建家就问石匠说：“老师傅，汉中府不但富庶，而且自古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地，谁能买得下它呢？”

“对头，就是说石门难开呀，不过先人还是开了石门了，用火烧水激的办法开了石门，汉中就从此发达了，你们缆沟选择的却是这么一个地方，也算是开石门哩，要是缆沟挖好了，你娃娃不要忘了我老汉的功劳，我要你们给我立功哩！”老石匠笑着说。

〈44〉

缆沟的开挖是非常费力的，一把一米长的钢钎，不到半个月就磨得只有一半了，郝建家和两个主官都是给自己承包了任务的，老石匠教会了他们开挖的技巧之后那钢钎一下去就能撬掉一块石头的，半个月，近百人仅仅开挖了四公里，在其他的地方也有部队施工，现场是一个将军统一指挥的，那将军来过一次连队的现场，晚上给大家带来了三只山羊，说是地方政府犒劳的，将军在看了战士们一个个破烂的衣服和磨出趼子的手之后很是心疼，说你们的工地最艰苦，也是施工单位中编制最小的部队，了不起，我一定要给你们部队打电话，要给你们立功！最后将军说你们的工期延长到两个月，但是再不能延长了，地方等着埋光缆呢。

郝建家的双手布满了老趼，一天下来手上都要流血，开始的时候有些疼，后来就习惯了，连长也一样，还抽空去了一眼水井灌了水，装了一水壶，泡了老石匠给的鱼腥草，夜里把那水壶金贵得不行，说那就是老婆的脸蛋，一天早晨起床后郝建家发现连长怀里是搂了水壶睡的，就笑得差点岔气。连长在连队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现在才知道这个家伙这么逗，然而随即心情就有些黯然，范婷要是活着，自己也会给他带上一壶的，可是她早就走了。

片石是不能用丨炸丨药的，这里只要有强力的震动，山体上的悬石就会掉下来，是相当危险的，好在连队的战士们士气还是高昂的，大家都是小伙子，累了体力也恢复得快，又加上连队的干部也是那么卖命的，缆沟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在刚来的时候连长因为腿上的伤势休息了几天，差点感染，后来通信站的连长在每天送菜的时候捎一些药，也就很快恢复了。日子很快，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缆沟再有半个月就挖完了，连长那天很是高兴，就让通信站在一个雨天捎了些啤酒，连队就在帐篷里会餐了，老石匠也在，喝了酒后很兴奋，说道：“娃子唉，你们也算是能卖下汉中府的人了，这个石门要是放在你们的手头，也能开，你们娃娃要是以后来我们这个地方了，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小伙子力气那么好，喜欢看漂亮的妹子是正常的，你们谁要是没有媳妇了，我给你们找个，这里的姑娘嫩的呀，我年轻的时候出去干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到有妹子的人家去，喝上妹子端来的一碗水，也能熬个通宵的，我一辈子不结婚，那里的女人好，我就到那里干活，一辈子也有不少相好的。”

“我也有相好的呢，你看。”连长说了就拿起自己泡了鱼腥草的水壶说。

“那算什么相好的，那是婆娘，我不要婆娘就是我年轻的时候那相好的多吆！那时候仡佬山的一个婆娘，把我那个爱吆，只要我去了她们哪里，都给我吃的是白米饭，荷包蛋，晚上不让走，她没有了老汉，非要我进她家的门，我也是想好了，这辈子相好的不少，真心的不多吆，就打算进门了，那短命的结果掉河里了，再就没有出来。我后来就再没有想过娶婆娘，人都说我命不好，就是不能娶老婆的，我也就再没有娶，后来政策紧了，我也不能乱跑了，就在这里当我的石匠，虽说我没有婆娘，那相好的多了。”老石匠喝多了啤酒，酒力上头了，就一直这样不住地说着自己相好多的话。

“我不要什么相好的，就一个婆娘足够了，他妈的真的邪门，这次咋就这么想这个婆娘呢？”连长喝多了一点，有些唠叨的。

“好了，连长，今天早点睡吧，团长给咱们准备了五粮液呢，留下肚子，回去好好喝，喝得让团长心疼才对！”指导员说。

郝建家睡得晚，别人一提到婆娘他就想起范婷来，夜半里听连长在嘿嘿地笑，就坐起来一看原来连长还在搂着水壶乐，他真的是想家了……

工程还是结束了，不管它多么艰巨，只要能交给一群这样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