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王仕兵和王助理离开了包间，出了门王仕兵就对彭丽丽打电话说自己晚上在一个朋友那里打了一夜麻将，赢了一千块钱，王助理说：“你回去我看你怎么给嫂夫人交代你赢的钱。”王仕兵就掏出皮夹一看，里边只有三百多，就说这个谎撒大了。王助理就从皮包里拿出一千元给了他，王仕兵也就拿了，心说彭丽丽回去只要看见自己赢了钱，就不会追究他一夜的去向了，心里就越发感慨这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了。

上午王仕兵就去了主任那里补签了王助理的请领单，主任也只是看了看单子，就签了字。回到办公室后王仕兵就一身轻松愉快，想自己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人家请领，你调拨，就这么简单。又想今天没有事情，到郝建家那里转转也好。

在内心深处，王仕兵是很尊重郝建家的，这个郝建家表面上平平静静，心里其实是有一团火的，一团正义之火、执著之火，王仕兵就觉得郝建家要是稍微能变通一下，将来还是可以做一点事情的，又想自己这么贪污，和郝建家多在一起也许是好的，在郝建家那里他心里就会多少踏实一点，下午刚上班，王仕兵就赶到了郝建家的连队。

〈39〉

星期五是连队的党团活动，郝建家正在教歌。

郝建家和文书住一个房间，宿舍里整齐简单，一张靠窗户的桌子上有一沓书，王仕兵就随手看了，却是《庄子》，还有一本《行者无疆》大概是正在看，一张素素的书签夹在中间，再看床底下的一双解放鞋，却已经是没有了鞋底的花纹。

看到王仕兵，郝建家很高兴，就倒了水问长问短，王仕兵看到郝建家的精神比起以前明显地好多了，也很是高兴，和他拉了不少家常。晚上郝建家和王仕兵住在了郝建家的宿舍，文书另外找了地方，明天是星期六，部队不用操课，他们就在夜晚里聊了很久，两人都谈到了白妍妍，郝建家就说白妍妍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她这人做什么事情都太现实，过分地追求地位，怕是要吃亏的。王仕兵就说道：“人家现在比你简直不是一点点好，可以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你就不要操心别人了，好好地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我不是很好吗？现在是副连长，虽说官小了，但也是在师里挂上名号的，我觉得现在不错了！”郝建家笑呵呵地说。

“呵呵，不错是不错，比起老家放羊的种地的，是不错了，可是你和人家其他人比一比，你呀，差得远了！”王仕兵对于郝建家的满足很是不屑。

“那我和谁比？我身边的干部和我基本上都一样呀！我的进步算是快的啦。”郝建家不解。

“我主要是说你的为人处事上，你有些迂腐，说好听一点叫正派，说难听一点就叫肉头！”王仕兵说。

“我想听听，你说我哪里肉头了？”郝建家问。

“那好，我就告诉你，要是按照人们经常讲的正道来说，你是没有错，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在社会中生活的，不管你是军人老百姓，你周围的人就没有性格了，没有私欲了，没有缺点了？我们常说的那种“正”在社会中要想表现，是要付出代价的，就说你们连队的司务长吧，人家在连队这么长时间了，谁不知道，你却偏偏要去让人家种菜，你算什么？你只是副连长，这下好了吧，你多管闲事的结果是谁都看不惯你，连队的战士一定说你是权力欲太重，要不就是说你故意整治人家司务长，连长指导员觉得你办事情不老练，人家都多少年的正连了，你出这么一挡子事情叫人家好受了？就是团长政委也是一样，觉得你郝建家就是因为迎接考核出了一点力气而已！现在就张狂起来了，哪个领导不想让自己的部属一天老老实实的，就算有事情，是一件好事情也行呀！可偏就是处理人的事情！这事情要是传到师里，对团长政委能有好处？按理说你收拾司务长是正确的，可是谁给你立功了还是给钱了？结果还叫人给告了，你仔细想想，要是没有司务长这件事情，你现在在团里的印象一定是很不错的！所以，我认为你的性格里好出头的毛病一定要改！新兵连你为了我挨了一班长一脚，牵连了那么多的领导，教导队你因为范婷告人家的状，结果是什么！当了副连长按说这么好，你就安稳一下，却要收拾司务长，哎，我认为你是脑子不清！还有，我告诉你！那次副军长考核亏了你考得不错，要是有问题，团里师里先处理你！”黑暗里王仕兵坐起来说。

“处理我也是正常的，我把训练没有搞好！”郝建家说，这个问题其实他是想过的。

“那就对了，你当副连长是因为你替团里解了围！不是人家欣赏你！”王仕兵加重语气说。

“那我以后应该怎么做？”郝建家也坐了起来。

“好！那我就告诉你，凡事不要太认真，处理一件事情，先要看看对你有没有利益，损人利己的事情可以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不要做！你看看你做的事情哪里有一件是对自己有利的。”王仕兵教导着说。

“可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呀，一班长欺负人，我看不惯就打了他，范婷，哎，范婷当时总是扰乱课堂秩序，司务长呢根本就不像个干部，我都是为了大家好。”郝建家有些糊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新兵连里那么多人没有吭声，就是你，教导队那么多的战士都在补习，还是你，你们连队连长指导员都在，又是你这个副连长！哈哈哈，你自己想去。”王仕兵生气地笑了。

“我总觉得做人要认真一点，正直一点，人要是都成了墙头草，这个社会会成什么样子！我认为我没有错，虽然受了一些挫折，这都是斗争中必然的存在，我不在乎这些挫折，我现在不是过来了吗？”

“郝建家，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这么苦口婆心地给你说这些就是为了你自己，你怎么就这么愚蠢？你说说你做那些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脑子有病还是想表现自己？你是想让人注意到你的存在是吗？要是想让人注意你，你就做一些让大家都高兴的事情好不好？你想当啄木鸟吗？喜欢给人家找事情！要是我，操！我要是你这个样子，我就碰死算球了！”王仕兵简直弄不明白郝建家这个愚蠢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你喜欢冲动，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冲动的后果是什么？你不清楚吗？”王仕兵气汹汹地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总觉得我做的没有错。”郝建家说，他是把自己管司务长的事情看成了受了连长指导员的委托了，郝建家觉得主官把连队交给自己，自己要是彻底地不把连队搞好，就是对不起人家了。

“谁说你做得错了，问题是你做的事情对于每一个人都有影响的！”王仕兵大声说。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是好的，一班长撤职了，我们就不再受他欺负了，司务长处分了，连队后勤工作很明显地提高了，现在连队士气大振，所以我觉得有些该得罪的人还是要得罪的。”郝建家的表情在王仕兵看来是怪怪的，生气的王仕兵已经打开了台灯，他想对着郝建家看看，看看这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嘿嘿，你睡吧，看你可怜的样子！”王仕兵看到郝建家那副认真的样子气笑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可怜的老乡其实已经傻了，在野战部队呆得太久，傻了。

“其实部队就是一个武装的战斗团体，就是为了打仗，要是这个里边出来一个害群之马，他的结果比起地方上出一个贪官要大得多，所以就像一班长、司务长这样的人，部队里绝对不能要！”郝建家说。

“建家，副连长同志，现在是和平时期，不打仗！不会的！所以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觉得你不是副连长了，你现在操的心是军委主席的，最起码也是军区司令员的心，但是，你太小了，就是一个副连长，先操心你自己怎么活的事情吧。”王仕兵嘲讽着。

“什么话！部队哪里有打仗不打仗的区分？只有战备时期和战斗时期，你已经错了，我们作为军人首先就要这样想，我们穿了军装，老百姓看到有我们在，放心了，可是要是知道了我们成天想的就是自己怎么活，老百姓怕是要骂我们骗子的，骗子你知道吗？我想想就觉得恶心！我们吃的穿的是老百姓的，还有工资，哎，不敢做对不起人的事情的。”郝建家激动地说。

“呵呵，呵呵，我告诉你建家，我们仓库调来一个战士，说他们那个干休所的兵曾经讨论过敬礼该是哪只手！你相信吗？睡觉吧，有病呢你！”王仕兵气呼呼地钻进了被窝。郝建家听到竟然有人讨论敬礼出哪只手，就有些气愤，也用被子蒙了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