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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舍不得栖息在她身上的子民,她因为这些粗糙的子民而生动,即便不生动,最起码也可以在这些子民的身上、眼睛里或者任何一个部位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不像险恶的沙漠,留给人的记忆,就是吞噬。郝建家的侄子只有两岁,脸蛋上已经是一片铲不掉的高原红,就像是什么东西硬硬地粘贴在上边。不是胭脂的红润,不是白里透红的水灵,属于被紫外线、高原风强bao的,孩子不愿意的那种。这是一个特殊的印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个印记高原总是分豪不留情地给她的子民打上去。这个印记让一个人在都市中可以受人侧目,骗子可以用最为低劣的手段来欺骗这种带有印记的人,公共厕所的老太太在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总要专门交代他们不要拉在地上。

郝建家当兵的时候没有高原红,其实即便是有,部队上是不可以欺负带有自然印记的人,这些人属于同情的对象,属于领导放心的对象,因为高原在给他们的脸蛋上留下褪不掉的红的时候,他们的心灵其实也是一样的红,最起码,心底是善良的。

郝建家对于母亲给哥哥的交代有些难过,为什么害怕孩子给自己的军用皮鞋上沾染上灰尘呢?无非,这双皮鞋对于自己,对于自己的家庭,就是一个标记而已,一个不同于农民的标记!郝建家抱起侄子,让自己在古城生活的脸贴在了侄子的高原红上,他心里有一丝惆怅,是对于亲人,对于高原上心底尚卑谦的乡亲,于是他告诉母亲,自己有了一个女朋友,是想让母亲知道,高原的儿子也可以找上古城的女孩子做媳妇的。母亲看到了范婷给自己的毛背心,背心很厚实,母亲心尖颤抖着穿了,将军的女儿将会成为自己的儿媳,是儿子的福气呢还是儿子的功劳,总之很高兴,母亲还在照片上看到,范婷和儿子长得有点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亲用千年不改的古话来解释,儿子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也是该享福了。对于母亲,享福的概念就是可以不再种地,何况,儿子将会有一个媳妇,将军的女儿!

母亲是和院子里的那坛黄酒一起陶醉的,黄酒在这个院子主人的手里是几十年来第二次出现。一次是大儿子结婚,再就是这个春节,因为今年的年不一样。

晚上哥哥抽了廉价的香烟趴在热腾腾的土炕上对弟弟说:“建家,人家女子的爸是个将军,咱爸只是个农村的医生,而且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我看你对这件事情好好想一想,咱不要觉得找个大官的女子就是福气,万一结婚后受气,你有气都不敢出,再说了,人家他爸能看得起你吗?”

“哥,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范婷不是那种女孩子,她爸爸也不会是。她小时候一直在她姨妈家生活,受够了白眼,也不是什么娇小姐。”郝建家感激哥哥的意思,但是他相信范婷。

哥哥就再没有吱声,烟头上灰烬向下弯曲着,连同手中的香烟就成了一个问号。

年三十的夜晚,郝建家的老家和古城一起下雪了。古城是难得留住雪的,雪花一沾上地面就化成了水,不过今夜的积雪却已经很厚,足足有半尺。范婷一个人用被子裹住身子缩在床上发愣。小小的宿舍里摆放了一地的东西,有单位发的水果,有她自己买的小吃。她盯着那红色的电话一眼不眨。晚上电话只是响过一次,是父亲打来的,父亲在一个部队里慰问完了官兵,就给她打来了电话。父亲还问她的男朋友打电话了么。范婷说打来了,还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欺骗完父亲不久,疗养院的领导就来了,说是我们真的不知道小范是首长的女儿,真是照顾不周。范婷道了谢就急急地打发了领导,说自己不舒服,想早点休息。她害怕郝建家的电话来,她想在电话里对着郝建家好好地哭一场。

古城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夜很寂静,雪落的声音范婷几乎都听得见,家家户户这会儿都在看电视,吃年夜饭,新婚的小两口可能还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缠绵。郝建家在老家一定在放烟花爆竹。农村人讲究这个,范婷听郝建家说过。电话的指示灯和铃声一起叫回了范婷跑远了的思绪。她一把抓起话筒,是郝建家的声音:“婷婷,是我,你吃了吗?房子里冷不冷?你吃的什么?”电话那头郝建家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我没有吃,吃不下去。你呢,吃了吗?你家里好么?”范婷本来是想哭的,可是她又哭不出来了。郝建家家里没有电话,方圆几里人家都没有,他是在离家十里开外的一个村子里打的,郝建家说过了。

“你们那里下雪了吗?晚上黑吗?”范婷问。

“雪很大,不过我喜欢下雪,下雪好看,空气好闻。这里没有路灯,晚上当然是黑的,差点叫狗给咬了。狗看见我们后,从村子里扑出来,后边又跟了几个,多亏我和哥哥两个人,还拿了一根棍子。”郝建家说。

“没有事吧,农村的狗很野的。”范婷担心地说。

“哈哈哈,你们城市里的狗都是绅士呀,见了人要敬礼,还要对小偷说‘这边请’对吗?”郝建家的话逗乐了范婷。

“我可以和哥哥说说话么?”范婷小心地问。

“当然可以,我哥哥不会客气,不要见怪呀。”郝建家说。哥哥就别别扭扭地接了电话。范婷的普通话他基本能听懂个大概。哥哥在电话里说等到初三,郝建家就回古城了。范婷很高兴地说了声谢谢。

年三十的雪下得温情,祥和。

一样的雪落在不一样的地方就产生不一样的结果。落在农民的肩上,农民会觉得这是老天恩赐的白面,飘在文人的眼前文人就会说是寒风吹落了梨花,下在旅人的脚下旅人就会诅咒老天和自己过不去,下在郝建家眼前的路上郝建家担心初三的车能否走,下在范婷的心里范婷就觉得自己可怜得连这雪花都不如,还要担心郝建家在没有暖气的家里冷不冷。

这雪也下在了王仕兵的眼前。

对他而言,雪助兴,助他和岳父的酒兴。彭丽丽家里只有三口人,父母亲就让彭丽丽叫来了王仕兵。王仕兵现在已经不在炮兵团了,他又回到了分部。三十晚上王仕兵和彭丽丽的父亲尽兴喝了酒,他们打开了窗户,坐在临窗的地方。窗户外边是公园的铁栅栏围墙,高大的雪松毫不吝啬地把它的枝干伸到了彭丽丽家的窗户跟前。王仕兵和未来岳父就坐在这个雪松光临的窗户边上,寒气和着白酒。他伸手抓一把树枝上的雪,爷俩都高了,王仕兵就想起了儿时的一首歌谣。未来岳父说也是记得大概的。歌谣却是说:

打花花手,卖凉酒,

凉酒高,闪闪腰

腰里别了个黄镰刀

割黄草,喂黄马

黄马喂得壮壮的

娃娃骑上快快地

王仕兵和未来岳父的歌谣逗乐了彭丽丽和她的母亲。母亲说你们两个没有个正经。彭丽丽却说:“仕兵,你要是有个黄马,骑上快快地进步才好。”王仕兵就说道:“有,我的黄马就是秦琼的黄马。”全家人都笑了,窗外的雪松也笑了,笑得抖落了身上的积雪。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事业,有关爱自己的亲人,有一个好的心情,其实比什么都好。”窗外的雪松对它旁边的矮了好多的一棵雪松说。

“是,我觉得是,王仕兵是什么都有了,当了军官,老丈人、丈母娘和未婚妻都这么喜欢他,而且,喝着酒还在赏雪,足够了。”矮个子雪松无不羡慕地说。那棵窗户前的雪松就伸出一根枝条拂去矮个子雪松头上的积雪满意地点了点头。

炮兵团撤编了,王仕兵被分流到一个野战医院。然而到了医院才一个月,医院就又并到了分部。王仕兵归老部队管了,相对于其他的干部,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有人新到了一个单位,急忙找靠山,寻关系,王仕兵却是被送回自己的根据地了,什么力气都没有费。有人知道王仕兵的关系后急不可待地和他套近乎了。王仕兵感到自己,已经成了分部的主人。

那天晚上,王仕兵喝了一点酒之后就打了电话给彭丽丽说:“丽丽,吉人天相呀!军医院现在属于分部了!分部管嘛!”。彭丽丽自然是高兴的,分部本来就是王仕兵的根据地,何况,方副部长在,而且那些科长、处长都和王仕兵熟悉。于是彭丽丽和王仕兵下了馆子,吃了顿高兴的晚餐。王仕兵喝了好多酒,大概有八两吧,他在酒精的刺激下踌躇满志地说:“如果我将来是团长了,丽丽,你呀,哈哈哈,团长夫人呢!”

“我才不当什么团长夫人呢,一辈子不缺钱花,不生大病,顺顺当当的就好,就算是师长夫人又能怎么样?你要是当了主席,哪里还有时间和我过日子呢。”彭丽丽乜斜了王仕兵一眼说。

“丽丽,你是胸无大志呀!”王仕兵哈哈大笑了说。

彭丽丽就拧了王仕兵一把,二人嘻嘻哈哈地踩着散落了一地的灯光往王仕兵的宿舍去了。王仕兵住的是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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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钟无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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