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牙子”电器公司敬城总代理开业不到一个月，生意就好得让白妍妍睡不着觉，每天都有好多人来看东西，成交的不少。白妍妍就想敬城人咋这么缺少电器呢，按照代理商的利润，她算了一下，自己每天可以净收入一千五百元左右，一个月是多少，一年呢？白妍妍不敢想了。

“海牙子”的利润和周大金的欲望一样大。周大金和她在一起就是干那事情。从来不和她说别的，而且越来越变态，买了药欺负她，甚至做出她想不到的事情，白妍妍开始受不了，更要命的是每次都要她叫罗洋洋的名字。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缺德，上辈子狗日的一定是只公鸡，喜欢暴力，只要看到你都要啄掉你一头毛，要不就是个被嫖客干死的婊子，这辈子是索债了。我他妈的不会是那个嫖客吧，白妍妍每次都这么想。

她开始恨周大金了。“如果我有了钱，把这个王八蛋的根割下来给她老娘，或者拿药酒泡了摆在橱窗里示众！”白妍妍咬牙切齿了。她在学校里每天就是装装样子，因为她花了钱。她要求店里的女孩子要端庄大方。她知道每个采购电器的男人后边跟了一个女人管钱，她店里的女孩子都漂亮。

快毕业了，上班吗？那天晚上，她望着吊在树枝上的月亮想。

14

郝建家和王仕兵一起到教导队参加分部组织的文化补习，是在三月份。分部很重视这项工作，请了当地知名的老师任教。要求考试的考生很多。分部就在各单位推荐的基础上进行了一次预选。名额有限，总得让学习好的参加考试吧，郝建家通过预考是必然的。王仕兵却没有通过。他本来在高中学习一般，在部队上又不好好补习，虽然探家回来后收敛了许多，但酒还是偷偷喝。他这次参加补习是因为他救了方副部长一命，是去年冬天的事情。

那次方副部长要去南方参加后勤工作会议，飞机票都买好了。本来方副部长要在前一天下午去机场，那样第二天九点就上飞机了，可是当天他的一个远方的战友来了，好客的他就请人家出去喝了酒，回来就喊来王仕兵，告诉他让他第二天6点叫醒自己和司机，因为司机这几天连续工作，也是累得过火了。王仕兵答应了。方副部长晚上就安心地睡了。然而王仕兵在定好闹钟的时候睡不着，就偷偷地在一个库房里喝了副部长带回来的一瓶好酒。王仕兵喜欢喝酒，但是量有限，半瓶下肚就在库房里睡了。第二天八点半他醒了，一看表吓坏了，他不敢去叫方副部长，而是先到小车班一看方副部长的司机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看来方副部长一定还在睡。他差点哭出来。到了方副部长家，果然不出所料，方副部长嘴里的酒气还在，呼噜声老大。王仕兵就没有了魂。这次会议就在明天开始了。晚上要报道的，主持会议的是总部一个首长。完了！明天没有到那个城市的飞机了，方副部长说过的。他就白了脸摇醒了方副部长，结果大家一定猜出来了，脾气火爆的方副部长抡了他一个巴掌后，就去了部长、政委跟前接受批评了。部长、政委一听也着急了，这次会议重要得很，怎么办？只好商量着办法应付军区，总不能说方副部长喝酒误事吧，这么老的同志了。王仕兵严重失职了，公务员还能干什么？就这么点事情，他知道这次娄子捅大了，就一个人躲在库房里发呆，郝建家过去安慰他，一看见地上的酒瓶和花生壳，气得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然而十点多，消息传来了，方副部长准备乘坐的飞机在古城郊区坠毁了，机关干部全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据说武警已经封锁了现场。

“那个惨呀！妈呀，我朋友说肠子都挂树上了！”

“有个女的，年轻呢，下来全身完好，就是衣服没有了。”

“那是风刮的，你想，那么高，重力加速度是多少，到地上的速度应该是多少！”

“副部长怎么没有去？”

“小王没有叫醒他。”

“老天，玄哪，要不是小王，副部长……啧啧！”

“就是，小王那个小子是一脸福相，不要看憨不愣登的，关键时候呢！”

“就是就是，副部长虽然大大咧咧，也是福相！”

……

各种传言都有了，人们都喜欢在发生一些大事的时候传言各种自己其实憋久了的想法，属于借题发挥，就像酒醉的人胆子大一样。

部长、政委就一起聚到了方副部长的办公室，大家都为这个意外而庆幸。部长有些感慨地说：“老方，要不是你喜欢喝点酒，嗨！”他说不下去了。

“也是小王这小子，他虽然稀拉，但是也不至于把今天叫你的事情耽误了，吉人天相呀！”政委说。

方副部长有些心有余悸，愣愣地不说话，命运乎？天意乎？大大咧咧的部长配了个稀里马哈的公务员，却救了自己一条命。

“我不该打小王的，其实这小子平时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小毛病，可是毕竟还是孩子，我平时安排的事情还是办得挺好的，这小子是我的福星，恩人。”方副部长泪花闪闪，他后悔打王仕兵一个巴掌了。

“不行！我要请这个小子，赔情去！”方副部长一拍桌子说。

“也行，老方，给你压惊去！”部长说。

“人哪？小王人呢？”副部长转着脑袋问。

“小郝，找找小王去。”政委冲着楼道喊了一声。

郝建家就在库房里拉了耷拉着脑袋的王仕兵来到了副部长的办公室。方副部长一握王仕兵的手就流了眼泪，王仕兵还是一头雾水。

相对于一切，生命其实是最可贵的，相对于这次会议，副部长的生命应该是最为重要的，郝建家想。

中午常委和郝建家、王仕兵一起去吃的饭。郝建家是陪王仕兵的。军区里政委如实汇报了，首长说歪打正着，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的人没有事情，我们向总部解释。饭桌上大家频频给方副部长敬酒。他明显喝多了，解开衣服露出胸膛上核桃大的一块疤说：“1979年在南线的时候，我老方中了致命一枪，差点送了命，一个卫生员把我背了下来，后来做了我的婆娘。今天我能干到副师，那是我第一个恩人。今天让我躲过一劫的是小王，是我第二个恩人，来，小王，我敬你一杯，我要是死了，我那婆娘怎么办，儿子怎么办，啊？”

王仕兵就一口干了那一小碗白酒，大家惊讶王仕兵小小的年纪，大大的酒量了。

郝建家借酒劲看了王仕兵一眼，觉得这个家伙的确有些福相，就是那张大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而且吃起饭来嚼得“吧叽吧叽”地响。母亲说那是叫化子的吃相，不文雅，给人很贫贱的样子。

把方副部长送进家门，他爱人已经等在家里了，老两口见面就抱头痛哭，部长爱人说我以为你早就见马克思去了。方副部长说不要哭了，马克思不喜欢喝酒的人。王仕兵和郝建家在方副部长爱人安顿下坐在了沙发上，方副部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就大声粗气地说：“小王呀，你小子家里穷，我知道，要不你偷花我的钱，我怎么不说呢？你不是想上军校吗，去考，明年就去，考不上我给你想办法，保送你去！”

备受感动的王仕兵就陪了方副部长落了泪说：“副部长，我以后不敢花您的钱了。”

副部长说：“小王呀，缺钱了吭一声，家里有了困难也要说，但是私自花别人的钱不好。”然后就倒下鼾声大作了。郝建家想，副部长其实是醉里知乾坤呐，王仕兵却自作聪明，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是傻瓜呢？有人自以为什么都可以瞒天过海，其实也就是自欺欺人，有人看穿了他的把戏，不说出来而已。就像蚂蚁在看庄稼的人的眼睛里忙忙碌碌地偷麦子，人家看庄稼的人坐在那里乐一样，可怜的蚂蚁却在庆幸自己得逞。

经历了大喜大悲的王仕兵对郝建家热情了起来，因为那天他躲在库房里偷偷哭的时候，只有郝建家过来安慰他，骂他不争气。平时那几个一起喝酒的司机个个躲得远远的。

“建家，以后我还要听你的话，副部长明明知道我贪污了他的钱怎么就不说我呢？”王仕兵有些不解。

“对于贫穷的同情，对于男人的尊重。”郝建家说。

“还尊重我呀？”王仕兵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

“是对整个男人的尊重，对于人的尊严的尊重，他不想为了几个钱把你做男人的尊严都剥掉，让你赤裸裸地毫无遮拦！”郝建家无可奈何，他不知道王仕兵怎么就这么愚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