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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建家的母亲看见儿子从部队寄回来的照片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雪。黄昏的黄土高原淹没在白茫茫的雪幕里,地上泛起让人舒服的土腥味。天一点都不冷,小孩子们在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地上撒欢,和孩子们一起撒欢的,还有不远处的两三头驴驹子,快要过年了,人和牲口都可以放开吃上一些好东西,不需要劳作,高兴的心情就在雪地里释放,何况天旱了这么久。

村子里送来的那封装有郝建家照片的信让她着实高兴了一通,灶底的火苗把灶坑里的柴引着了,她都不知道。儿子看起来胖了,白了,军装平展展地穿在身上,坐在一张看起来很阔气的大桌子后边,桌子后边还有一面红旗,儿子笑对着看照片的每一个人。母亲不识字,但是她坚定地相信,儿子目前的处境一定不错,她从儿子的笑容里看得出来,他笑得那么舒心,那么平静。儿子当上公务员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专门去问了镇上的武装干事,当然没有忘记给人家带上半篮子鸡蛋,还有儿子在新兵连寄回家的那张报纸,因为报纸上有儿子和一个领导写对联的照片。武装干事很认真地看了报纸,听了母亲的话,他就觉得自己给这个小伙子的忙没有白帮。

“哟!建家这娃可能要出息了。”武装干事高深的样子说。母亲的心一下子就不敢跳了,她静待着下文。

“公务员,那要比文书大得多,文书是连队的,通信员是营和团里的,公务员那可是师里的。”武装干事啧啧地咂着嘴。

“师里是多大的官呀?”母亲小心翼翼地问。

“相当于地委书记。”武装干事脸上露出了些许羡慕。

地委书记母亲没有见过,不过听说过,应该是个非常大的官了,她常常听村里人拌嘴的时候一个说,你以为你是县长呀,另外一个就说,县长算什么,我是地委书记哩。所以在母亲的心里,师里的地位已经达到了她可以想象的极限。

“你看,建家还和教导员一起写字哩,教导员就相当于镇长。”武装干事怕母亲再问教导员的官职,索性直接说了。

“这娃咋就没有大小,咋敢和镇长一起写字!”母亲有些担心。

“你看你,这叫出息,几百号新兵怎么就建家一个人上报纸,说明这娃干得好,有本事!”武装干事为母亲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母亲那天很高兴,他似乎看到郝建家已经穿上了栓科那样的衣服。

灶坑里窜起来的大火把美滋滋的母亲吓了一跳,她赶紧从瓮里舀了几瓢水泼了下去。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就弥漫了呛人的浓烟。母亲轻快地推开窗户,打开房门,在冷气彻底占领了这个简陋的厨房后烟就散尽了。这时候雪也越下越大,从屋子里散出的灯光把半空中的雪幕劈成了一个斜斜的、闪动着的矩形。

哥哥顶了一头的雪花进了门。今天他差不多能赚了十块钱,心情比较好,看了弟弟的来信,他由衷地高兴。弟弟的信里说,明年他还干一年公务员,首长们很关心他,送了他一条毛毯,还有一双皮鞋,他当兵快一年了,已经攒了二百三十多块钱,还有他当兵走的时候姐姐给他的那一百块钱,一并夹在包裹里寄了回来,信里还对这些邮寄回来的旧衣服作了详细的分配,给母亲买了一双棉鞋,至于那条毛毯,那双皮鞋还有那三百三十块钱,郝建家一再叮咛要留着哥哥结婚时用。

看着郝建家的信,哥哥的眼泪就扑嗒扑嗒地往下滴答,惊得母亲哭出了声,忙问建家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哥哥就念了信,母亲便抽抽噎噎地哭了。郝建家当兵走后,母亲连着几夜睡不着,心里老是害怕这个一旦犯了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儿子在外边吃亏。新兵连的时候母亲收到了儿子的一封信,细心的母亲发现儿子滴落在信纸上的眼泪,不知道儿子是想家哭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每每到了黄昏,她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望着镇子的方向出神。在她的记忆里,儿子是从镇上坐车离开的,恍惚儿子现在还在车子上。

取回那个大包裹,映入哥哥姐姐眼睛的是他们熟悉的弟弟的毛笔字在一张粗布缝成的包裹上写着郝建家家的地址。全家人都在,他们一齐冲着郝建家的照片笑,小小的农家院落里荡漾着少见的欢快。母亲看着郝建家的旧衣服,就像看见儿子在跟前一样,那件已经发硬的棉袄显然是被汗水湿透的,汗碱在衣服上已经发白,一股发酸的味道直扑人的鼻子。那沓用信封装起来的钱被大姐拆开后,大姐哭了,弟弟临走的时候她给的那一百块钱是她到银行里去兑换的,全是十元的面版,连号码都没有乱,这钱显然是弟弟贴身装着的,汗水把每张钞票都给洗了一遍,闻一闻还有汗腥味,其中的一张白白的,毛毛的就像假币一样。那条大红的毛毯很漂亮,一看就是好东西,母亲的棉鞋也挺合脚,试了一下后她就仔细地擦拭去鞋底上的土说:“留下建国结婚的时候再穿。”

大姐就说道:“那要是在夏天结婚呢?”全家人就笑了。

母亲看了看郝建家的照片说道:“要是建家多寄几张照片就好了,你们每家一张。”大家就都说就是,建家怎么就寄了一张照片呢?其实郝建家的这张照片是王仕兵借来相机照的,在副部长的办公室,几个老乡都照了。王仕兵每张照片要两块钱,郝建家就只照了一张。

8

白妍妍是坚强的,就像家乡的刺槐树一样,无论多么干旱,都能顽强地破土而出,拧着身子倔强地向天空延伸。

才到敬城商学院,白妍妍从被耻笑到校花的转变,从遭遇了第一个恋人到与第一个恋人的分手,连一个学期的时间都没有。如此快速的转变、遭遇和结束,也只有白妍妍一个人可以做得出来。自从给郝建家的贺卡写上byy之后,白妍妍就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要彻头彻尾地改变自己,不仅是表面,内心也要改变,她要让自己外表上漂亮,内心里理智。

“奶奶的,我的身体和大学生身份,会让我留在敬城的,而且要比你们这些土著还要优越!”白妍妍时时在心里发狠想。她的开销明显地大了起来,衣服很多,大都是敬城里最时髦的。当乡长的父亲打电话问她怎么老是问家里要钱时,她就气冲冲地反问:“你知道被人歧视的滋味吗?!”只有一个独女的乡长回家后就和妻子商量开了,为了生白妍妍差点丧命的妻子说:“在省城里一个月花六百不算多,我的商店里每个月差不多可以挣个四百多,你每个月不也四百多吗,还供不起一个女娃子?”

“敬城里一个普通职工每个月也就是三百多,家里两个人都领工资,也就是六百来块,如果他们的孩子都像妍妍,我看只有让父母把嘴拿胶布粘住了,如果只有一个人领工资,只有上吊算球了。”乡长生气地说。

“我不揭露你就算了,你还来劲了,上个月初八罚的超生款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不要给我马虎虎一阵迷糊糊一阵,我女子就花了你几个钱么,还有我挣的呢,你就像挖肉了!”一听乡长的牢骚,胖妻子一起身扔过去一个枕头就骂开了。

“我说的也是实话,孩子大手大脚花钱总不好。”乡长蔫了。

“你没有听妍妍说人家都叫她‘哈哈’,我就不相信,那几个小骚货家里个个是大款,我要让她们和妍妍比一比!”白妍妍的母亲想起女儿在敬城被人嘲笑的事,心里就不由得生气。

关于“哈哈”的事情,乡长是知道的,当时他就有些生气:“现在的孩子们是怎么啦,我上学的时候也在敬城,那个时候贫下中农还是很光荣的,再说了,英雄也不问出处呀,这不是这几年才流行的话吗。”乡长默默地抽烟,他觉得现在的孩子变了,变得有点虚荣。

寒假的时候白妍妍回家了,还是在敬城的那种打扮,走路的时候两个胯骨往前送,给人的感觉就像腰上没有骨头,胯关节脱臼了。刚见到女儿,乡长的脸就红了,训斥白妍妍道:“你穿的什么样子,路都不会走了,才到省城半年光景,就学了些这个?!”白妍妍理都不理,倒是和母亲用普通话聊了起来。乡长的妻子不介意女儿的普通话,也不介意女儿的时髦,只是感觉女儿那条有点反光的黑色羊毛裤有些紧。晚上就悄悄地对女儿说:“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要把外裤穿上。”白妍妍差点笑岔了气说:“妈,这叫时髦,这裤子本来就是穿在外边的。”母亲说:“要是个肉色的裤子,我还以为你是光屁股呢。”白妍妍就立时冷了脸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母亲看了白妍妍拉下的脸,心里就动了一下说道:“娃,做啥事都不敢太过。”女儿对于他的训斥所表示的不屑,使乡长很是无奈。有天他看电视的时候发现,像白妍妍一样打扮的女孩子很多,也就释然了,看来到底是时代变了。乡长搔着脑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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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钟无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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