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

第三天晚上，天突然变冷，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几度。在长江流域的秋天，这样的天气经常能有。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还有人没有从昨天的秋燥中解脱出来，还都穿着夏装，这突然一冷，到了下午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毛衣了。

城中村里没有绿化带，一棵不知多少年前就在这扎下根长在我们店子边上的一棵老槐树在风中不停的晃动那布满老茧的枝丫，把叶子抖落了一地。

晚上我和凡凡也就不出去了。老婆在店子前面守着生意，我在里面逗着凡凡玩，在我们不去公园的时候，大部份的晚上都是这样渡过的。

突然，我听到了有人在叫壮壮。

那个声音十分的熟悉。

小家伙在前面，婆婆在后面跟着，他们走进店内，老婆认出了婆婆。婆婆也认出了我老婆。老婆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婆婆却用她那我们不能完全听懂的湖南话说道：

“你们在这里摆个店子啊，一家人可真好！”

老婆忙把身子让开：“嗯，我们刚刚搬过来就接了这个店子，您要给壮壮买衣服吗？，进来看，进来看！”

“嗯，看看，看看”婆婆应到。

我好奇的走了出来。看来湖南卫视在全国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能够让我那可怜的，很少有时间去看电视的老婆居然可以和一口湖南方言的老太婆交流，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壮壮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女式上衣，那是大人的。把他瘦小的身体从上到下都包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在店子里面东张西望，鼻子下面分明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像冰棱一样的两条小水蛇，不时伴着小家伙哧哧的呼吸，上下淌动着。

我想，那一定是冻的，因为就才刚才，我和老婆给凡凡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装。

那只花布袋和保温盒仍在婆婆的手里提着，是的，婆婆还穿着那天出门时的衣服。很多次想问，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居然让我们可以有机会面对面的交谈，我想今天一定要把在我心里的结打开。

“壮壮，你冷吗”我蹲下身，示意凡凡快过来和壮壮玩。

凡凡有些害怕，站在那里不敢动，壮壮也不理我，赶紧往婆婆后面躲。

老婆见两个平时虽住在一起，认识又没交往过的两个孩子居然如此生疏，就也蹲下来，必竟来的是顾客，不管别人有什么嫌疑，对做着这么个小生意的人来说，把生意做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她用手去拉壮壮：

“呦，这小手冰凉，壮壮你冷吗？”还是女人对孩子有吸引力，壮壮点点头，不说话，也不再躲了。

婆婆在那里嘟噜了一句，讲的什么，没有人能听懂。

最后他拿起一件标价38元的上衣和一条28元的裤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我站在边上问道：“婆婆，前天早上见你出去，怎么到今天才回啊？”

不知她听懂我说什么没有，她回过头，我看到了一脸让岁月的风霜犁出的一脸皱褶，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角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很显然，昨天她可能没有睡觉。

“病了，他妈妈病了。”婆婆指着壮壮说。这次我听懂了。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的交流婆婆竟说的是这么一句。

我刚刚让人骗过，你这又来了。

病了咋了，病了你就能从我这把衣服不给钱带走？你不再回来我倒是没办法了，你回了，那我得好好给你说道说道了。

婆婆帮壮壮把衣服穿在身上试，老婆拿出纸巾帮壮壮把鼻子擦了擦，壮壮脱下外面的大长衣服，瘦小的身体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一件薄薄的棉衫贴着身体，打了一个冷颤的他在我老婆的帮助下麻利的把新衣穿在了身上。说实话，那件衣服有些大，而且质地其实非常差，里面全是化纤。

拉上拉链后壮壮把眼睛眯成一条，小家伙笑了。

“衣服大了，壮壮脱下来”试过后婆婆让壮壮把衣服脱了，可壮壮就象没有听见一样，直往后退，死活不脱了。

后面婆婆以极快的语速和壮壮在说着，我一句也没听懂，看看老婆，她在电视里学到的那点东西已经管不上用了。可我能看出来，婆婆说衣服大了，让壮壮脱了，壮壮就是不脱。

孩子不脱那就算了，试裤子了。老婆把小板凳拿过来，让壮壮坐了上去，脱下外裤后，壮壮那一点也不壮的细腿露了出来，一条秋裤很短，到了小腿肚子那里，那估计是一年以前可以穿的尺码。

老婆边给壮壮穿裤子边问：“壮壮，妈妈呢？”小家伙顾着穿新裤子，没有说话。婆婆又说了一句：“住院了。”

我今天没打算做好人好事，你就是死人了衣服也得给钱，你老人家就别再给我提什么住院了！我心想。

小家伙跑到镜子边上，看了又看，一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