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居，占着闹市中心的好位置，典型的海派酒楼，灰青色的墙壁，朱红的琉璃瓦，朱红色大门的两侧各挂着一个大红灯笼，玄关里供着一个红脸儿的关老爷，外观上装修的颇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酒楼拢共三层，一层是散座，二层三层都是包间。聚贤居几乎每天都是客满，今天是周末，吃饭的人就更多了，只见酒楼的门厅里挤满了等座的客人，客人们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磕着瓜籽儿，几个小孩子在门厅里跑来跑去，嬉闹着。

蔡太太带着儿子一进门就被眼尖的服务生看见了。

“蔡太太，您来了，这位是小少爷吧。来，二位，里面请。”服务生满脸堆笑，顺手做了请的手势。

“我的位子订好了吗？”蔡太太点头微笑问道。

“早订好了，二楼的包间不是啊？”服务生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忘记回头搭话。

服务生带着蔡太太和少爷进了二楼的包间，只见包间装修的十分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油画，蔡少爷仔细看了一下，叫不上什么名字，不过看得出都是圣母玛利亚一类，据说酒楼的老板是个教徒。

“蔡太太，您二位请坐。您看您二位点点儿什么？”服务生忙不迭地递上菜谱。

“我们要等人，菜等下点。”蔡太太吩咐道。

“那先给您二位上两杯茶，本店有龙井，菊花，铁观音。对了，还有新增加的玫瑰花茶。您看您需要什么？”服务生讨好地看着蔡太太。

“龙井好了。”蔡太太笑道。

“那您等着，马上就给您上茶。”服务生麻利儿地带门出去了。

“娘，咱们来那么早干嘛？”蔡少爷不满地嘟囔着。

“傻孩子，约了人家的大小姐相亲，咱们能迟到吗？”蔡太太说道。

“什么精贵人啊，您说的跟仙女下凡似的，都邪乎了！”蔡少爷嘟着嘴一脸的不满。

“一会儿你就看见了，急什么啊。”蔡太太看见终于引起他的兴趣，不免暗暗高兴。

二人正说着，只听见门口的服务生跟什么人说着话，旋即推门进来。

“哎哟！我说吧，看看人家蔡太太带着公子早到了不是。蔡太太，您二位久等了。好久不见蔡家小少爷了，倒是生的更帅气了。”服务生引进门的为首的是个穿着大红袄子的妇人，年纪大约四十几岁，天生的一张大厚嘴，嘴唇外翻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只见这双小眼睛在蔡太太脸上审视半天，最后停留在蔡少爷的身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每天游说于各豪门巨富的陈媒婆，陈媒婆自打干上媒婆这个行当，大家就没见过她穿过别的衣裳，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大红袄子，袄子的前胸后背还有袖口都绣着鸳鸯，所不同的是前胸绣着对戏水的鸳鸯，后背绣着对在岸上嬉戏的鸳鸯。也还别说，经她牵线搭桥的，没有不成的。所以这陈媒婆在上海滩也还是小有名气。此时的陈媒婆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蔡少爷。

“蔡太太，您早来了啊，让您久等了，这个就是小少爷吧。”只听见一声娇笑，跟在陈媒婆身后的一个身穿紫红色天鹅绒旗袍四十几岁很富态的中年妇人应声而至，一身的穿戴让人看着直晃眼，一枚黄金镶着红宝石的簪子插在高高挽起的秀发里，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珠子又大又圆一看就是顶级的珍珠穿制而成，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上涂着鲜红的丹蔻，不过最抢眼的还是她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这颗红宝石在酒楼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李太太，您气色还那么好啊。叫人呀，这孩子挺大人了净学着西洋人了，见了人一点礼貌都没有了。”蔡太太一见这位贵妇人忙起身寒暄着，一边捅了捅在旁边发呆的蔡少爷。

“李太太好，陈婆婆好。”蔡少爷被母亲这么一捅，立刻有点紧张起来，本来还在愣神的他，此刻也倒还算是反映快，当下赶紧结结巴巴地算是问候了。

“小美，快进来，磨磨蹭蹭的干嘛，还害羞啊。”李太太忙向着门外招呼着。

“我可不害羞，咯咯咯咯……”随着一串清脆的笑声，进来个白衣长发的美少女，只见她长长的青丝烫成大波浪卷随意地披在肩上，一身白色缎子旗袍剪裁合体，把个丰腴的身体显现地玲珑有致，一双妩媚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蔡太太母子两个，只是当她看见风流倜傥的蔡少爷脸不由地微微一红，只这么一红变被陈婆婆看见了，陈婆婆心里不由得一乐，心想，有门儿，这笔买卖又有谱了。

“蔡太太，蔡少爷，这个就是李家的三小姐，也是留过洋的跟少爷还真是天生一对呢，”陈婆婆说着顺便看看有点脸红的蔡少爷。

此时的蔡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家三小姐呢，打三小姐一进门，他就觉得她跟金凤儿长得实在太相像了，一样的柳叶眉，一样的杏眼，一样的小圆脸。不同的是金凤儿身上展现的是种女子的阴柔之美，而三小姐的美显得很霸道，甚至有点儿不羁，逼着你不得不去接受的美。

“这门子亲，我们攀定了，你看看三小姐这脸蛋，这身材，还有这学问整个上海滩难找啊，还愣着干嘛，快坐下，服务生呢，赶紧把菜谱拿来，点东西。给李太太，李太太，您点好了。”蔡太太见自己儿子的模样就明白他动了心，又见三小姐标致风流，心里不由得三分喜欢。连忙安排落座，吩咐服务生点菜。

“哎呀，那么客气的，大家随便点吧，今天就是让两个孩子见见面，他们没有意见，我就放心了。”李太太看见帅气的蔡少爷也是欢喜得不得了。

“那我点啊，那就上海醉蟹，干煎大虾，荠菜山鸡片，吊锅鸭舌，再来个鸡毛菜好了。今天不要酒了，老爷不在，都是女眷，少爷不许他喝。”蔡太太见状也不推让了，随口那么一点，服务生应声去准备了。

“府上小少爷我还是十几年前见过一面的，现在长大这样帅了，以前很淘气的吧。”李太太笑眯眯地问蔡太太。

“可不是，时间很快的，现在我都快成老太太了，他也长大成人了。”蔡太太看着儿子感慨道。

“哎，我家小美也是的，本来鼻子就长在头顶上呢，他父亲还非得送她出国，这下倒好，更骄傲了。找个婆家都难了。”李太太边说边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怜爱的样子。

“娘，您少说几句啊。”小美在一旁嗔怪着，不时地瞄一眼蔡少爷，脸羞得更红了。

“现在时代变了，女孩子还是多念书好，不念书跟相公没有话题了。再说了知书达理的，能带出去见人啊。”蔡太太笑道。

“有什么好的，说的话，叽里呱啦的，我都听不懂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李太太道。

“那叫英语，哎，您都不懂。”小美抢白着。

“死丫头，看你每天叽里咕噜的，能找到婆家吗？”李太太笑着骂道。

“年轻人，都这样的，比较个性，小志也是这样的，出国前，屋里的家具都是红木的，他从来不嫌不好，这从国外一回来，就自作主张的把家具都换成西洋的了，说什么家具就得坐着舒适，说咱老祖宗的东西太刻板了。这帮孩子，搞不懂他们的。”蔡太太不由得叹口气。

“娘，这才叫时髦呢。”蔡少爷在一旁偷乐道。

“哎，这帮孩子。”李太太叹气道。

“打搅一下，您的菜都准备好了，可以上吗？”服务生很礼貌地敲门。

“上吧，都饿死了。”蔡太太笑道。

一时间吃完饭，两家人满意而散各自回家，不提。

第十九章他没有来

丽晶剧院内，舞台依旧绚丽，台下看客满满，穿着时髦新派的男男女女座无虚席，丽晶剧院的前几排都是咖啡座，后面的则都是散座，咖啡座的价格当然是高于散座的，因为靠的较前，看得听得都比较真切，如果还想环境更舒适，那就订二楼的包厢好了，一般有钱的看客会舒舒服服地坐在包厢里，偶尔拿着望远镜佯作很西式地看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