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生不停投来怜悯的目光，“再看，我就用擦完鼻涕的面巾纸砸死你。”米米恶狠狠的在心里念叨着。她无聊的翻着短信，一条一条的删，“女儿，我们不希望你过漂泊不定的生活，爸妈已经50多岁了，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你的生活能过的安稳，找工作压力不要太大哦。”删到这条的时候她停住了，这么煽情的语句米米一向以为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而且一般来说，看到就会换台。可这却是老爸发来的，很久以来，她都以为老爸那部手机只能当砖头防身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用它发短信。她有一点点心酸，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在论文下面那片华丽的空白上敲着：“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她想着老爸现在，应该在他的办公室里，捧着一杯茶，拿着一份《人民日报》，眼神定格在那篇他们被就业的消息上，心里暗自憧憬着他的女儿能找到一份清闲自在又光宗耀祖的工作。米米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对面的男生讽刺的递过来面巾纸，她正好用它来擦鼻涕。

回想下四年来，虽然算不上大稳拿但也绝对不是个loser。她给只会写火星文的中学生讲过作文，让他拿了海淀区作文比赛第一名；我给老外当过老师，给他讲中国历史、中国文化，结果把他忽悠的把爹娘都请到了北京;实习的时候她执笔的报道也经常上头版——虽然最后她灰溜溜的卷铺盖走人了。

米米同学平时不太爱去上课，班上薛毛毛同学到处跟人家说，米米翘的课足够让她被开除100次，可她成绩也还说了过去，一度还抢了个保研名额。这没办法，那姑娘擅长临阵磨枪。但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大学读的很值，其实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四年，她连大学都不想上，2004年那会如果就开淘宝店的话，没准现在已经是金冠卖家了。这年头什么都要抢占先机，到2008什么都没了，就剩人了。“国考”她也没参加，米爸，就是个公务员，没什么官，米米总觉得老爸就是契诃夫笔下的“装在套子里的人”，迂腐，胆小，却又觉得自己捧着个金饭碗人，得瑟的认为即使是亿万富翁，也未必比得上他这样的“公职”人员，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有公职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去考了，也是做分母而已。米米是个思维正常的人，比如某公务员考试问题“刺猬的刺朝什么方向长”，当年一傻妞备考的时候拿这题来问她，她说，丫刺猬都快绝种了，我怎么知道它往哪长，丫总不会往里长扎自己吧。那妞推了下眼镜，说，米米，你被永远排除在了国家工作人员队伍之外，你去工作，会造反的。

虽然受到张腾那事儿的打击，可米米还是固执的想做一个记者，从xx社一路面试到可悲的xxx分类期刊，做了个十足的面霸，被鄙视的彻头彻尾。笔试都过了，面试都挂了。

经常被“上头有人的“给定下来也就算了，米米实在不明白她遇到的hr为什么都是一副月经不调的样子，早就有人说，面试最惨的就是遇到同性，“tmd我不仅遇到的全是同性，还全都在更年期啊。见到我就一副不爽的样子，好像我青春活力一点就要跟你抢你家儿子一样，我要是个男的，我还怕你把我给抢了去了呢。”米米很气愤，想到这里，她很委屈的叹了口气。对面那男人就贱兮兮的看过来，她把刚才擦过鼻涕的纸砸了过去。

02

工作还是没戏，在辅导员王老处丨女丨捧回一堆就业指导英雄奖杯之后，她对米米放她鸽子的行为极其不满。“米米同学，以后不靠谱的事情不要拿出来说，你丢人不要紧，让我丢人可就不好了！我都跟系里领导说了你的事情，准备把你当典型的，喏，今年就业标兵里原本还有你呢！你这个人啊！怎么做事情都不过大脑的呢!以后再找工作，对方发offer了再来告诉我！”

米米就纳了闷了，当时只是为了推掉保研名额跟她顺带说的工作的事情，她自己小题大做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啊!

眼看着就要毕业了，万恶的学校天天开会，miss王一副恶煞的表情：“你们不就业，也得给我开个工作证明来，不然我怎么做就业率啊”米米冷笑。

“你们怎么不看看人家王剑同学，啊？问问人家是怎么签到xx社的，你们怎么回事啊？平时不都很能干嘛？“原谅米米再次把她和月经联系起来，她现在倒不像是月经不调，而像从来就没走出过生理期，永远用她那高八度的嗓门吼出她一个世纪老处丨女丨内心的寂寞。

“王剑？xx社？”她问薛毛毛“咋回事儿？王剑？是三班那个门门红灯的王灯笼么？”

“是的，这家伙太低调了，原来他爹是xx局的某头头啊，去xx社那是低就了，没准明年遗书人生就他主持了，ccav就他家开的啊。”

“别贫了。”她实在是有点愤怒，虽然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不过话说回来，米米觉得她那天还真不该用面巾纸砸王灯笼，应该对他挤眉弄眼一下的，找机会拜见下他父皇，去不了xx社咱好歹也能去得了xx报啊。罪过，罪过。

回宿舍的路上，她看见了王灯笼，竟然有点自卑了。这两个字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她无缘，但是此刻，她的脸自卑的泛紫。灯笼得意的看着米米，像监狱兔里面的苏联丨警丨察兔，豁着他那三瓣嘴眦着他那金刚牙。

灯笼微笑着说:”怎么啦，我们著名的中文系一枝花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啊。“

“这不是著名的王标兵么？什么事？”

“别讽刺我了，美女，你工作找怎么样了。”

“你觉得怎么样呢？你没听见王老师在就业大会上点名批评我的欺骗行为么？”

“说真的，你这么有才华……我给你介绍个？……”

还没等王灯笼说完，米米就像怂衰兔子一样跑了，她怕他说出后面的话，第一次觉得什么叫做没有尊严。“我米米要失业了！“虽然她无数次想到去想办法托托关系，但是真当这种嗟来之食的居高临下真切的摆在我面前，她几乎要晕死过去。回来宿舍，掼上了门，打开电脑，看“老友记”，也许失败的人也可以很快乐，看人家joe，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女儿，你读的那高中今年要招语文教师，我拖教育局的朋友给你打点了关系，你好好备备课，回来面试吧。好歹你学校也是211，虽然竞争对手不少是研究生，但是他们都是外地人，没什么关系，而且211毕业的也不多……”

“爸，你有完没完，我不想回家，我在北京四年了，如果早知道命运就是回家教书，我干嘛考北京来啊……”

“你太不懂事了，你知道这层关系打通多不容易吗？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老爸是谁啊！你到现在还没签工作，就算签了，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单位，那些小报社给你解决北京户口吗？不解决北京户口你怎么活啊？人家想赶你走就赶你走，没尊严的……”

这回米米愤怒的把电话挂了，老爸，我可以允许你每天在我耳边叨叨“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因为你是你妈生的，所以你要听话，但是我不能忍受你往我伤口上撒盐，不对，这何止是撒盐，你是在絮絮叨叨的把我凌迟处死。米米痛苦的想着。

短信来了“女儿，我们准备去北京看看你的生活状态，很是担忧。”

“啊！！！！！”，米米大叫了一声，吓到了在她旁边拼命网申的薛毛毛。

03

爸妈终归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北京，米米舒缓了一口气。学校用大字报贴出了离校日期。“不就是告诉我们别在宿舍赖着么？至于么？”同学们签了的没签的基本都开始动身租房子了，大家都想留在这个承载了梦想的城市，毕竟还年轻，梦也许注定要破碎，但是别破碎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