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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失败，我沮丧万分。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到了我母亲所言的伟大：钱难赚，屎难闻。唉，不管干什么看来都有它的难处：以前父亲说最苦的是卖熏烧，没有星期天，身上总是油腻腻的，一股五香八角和葱花的味道；朱老夫子稍微“谦虚”了些，他认为除了打铁撑船磨豆腐外就数到教师了——整天忙碌操心，领导学生两头受气。反正，干一行，怨一行。忽然，我想到了张涛，难道他的工作轻松，整天傻呵呵地笑？奇怪，一个“捡破烂”的怎么就能“有房有车”的呢？这家伙会不会是留有一手，装个收破烂的，不肯露富？

我决定实地考察。来到张涛家的时候，我真的愣住了，比我想象的更“凄惨”：车库前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场所”，堆放着瓶瓶罐罐——确实是个小收破烂的，哪里是什么经理？光杆司令一个，至多，管管他老婆。名片上印得倒风风光光：“废旧资源回收公司”。居然称公司，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我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事实又确实如此。顿时，张涛高大形象在我的心中黯然了许多。

张涛所在的是个老校区，张涛买的是五楼七十多平米的房子，车库朝南，还算不小。看到我好奇，张涛把我领到了住宅楼的西边，这里有一块“广阔天地”，那是他的废品仓库。听张涛说，那是从物管手里租的，小区居委会特地照顾他，收费很低。

空地上堆满了废品，但是分类明确，排放有序。张涛说，他每天出去收，老婆则整理分类，到了一定时候，夫妻俩再拖出去卖掉。说实话，仓库倒不小，有个“公司”的样子。看到我吃惊，张涛笑笑，说道：“这不是废品，这是放错地方的宝贝啊！”呵呵，我知道，这是木匠的名言，又被套用了。接着，张涛给我讲了有关废品方面的知识，我豁然开朗，小小废品竟然大有名堂，原来张涛到凤城是这么“淘金”的，真让我意想不到。张涛说，其实不管干什么，只要钻进去就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接着，张涛给我讲了他的发家史。

初来乍到之时，张涛也是懵懵懂懂，瞎碰乱撞，不知道干什么是好。干脆，什么都干。收废品、修车子、帮人搬家，甚至掏下水道，年轻嘛，有的是力气。可是，艺多压身，“食多不养膘”，慢慢地，他把一门心思放在了收废品上了。平时踏着三轮车，挨家挨户，到处收废品。有一次，有位老奶奶把家里的一摞旧杂志拿来了，张涛秤好后，付了钱，把废品拿走了。回家的整理的时候，发现一本《大众电影》杂志里夹着一张一千元的定期存单，还有一张折叠着的手帕大小的宣纸。宣纸上画着一只蟋蟀，几棵兰草。蟋蟀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兰草则笔墨酣畅，了了几笔，神形兼备。张涛的老婆眼睛尖，在旁边多了句嘴，“齐白石？”张涛的老婆虽是初中毕业，画上的落款“白石老人”她是认得的。“什么，齐白石？那个画虾子的长胡子老头？”张涛很兴奋，他知道齐白石很厉害，绝对的大家，如果是真迹就值钱了。他赶紧凑近看了看，装模作样研究了半天，还是不辨真伪。管它呢，反正画得很像，就连蟋蟀的触须都很自然，应该是真品。张涛和老婆击掌庆贺，相拥而笑，捡了个大便宜。当天，张涛一夜未眠，脑子里翻江倒海，这存折和画是个烫手山芋，不好拿，除非自己不想再凤城混了。一夜的思想斗争，张涛作出了他人生的重大决定，完璧归赵。第二天一大早，张涛把东西送去了，老奶奶家人都没有发现宝贝丢了，不知怎么回事。看到画，老奶奶的儿子儿媳才眼睛一亮。原来，那幅画是齐白石的工笔昆虫画，是老奶奶的丈夫二十多年前在上海文物市场淘来的，当时老头请了专家鉴定，确实是真迹。画原本就没有裱好，老头也想拿出去裱好，但篇幅太小，想弄个玻璃框子挂在家里又显得张扬；再说，老伴也一直反对他搞，他要瞒住老太，就这么一小作品，花了好几千呢。后来，老头去世了，家里人再找这幅画就没有找到，没有想到，被张涛发现了。之前，老奶奶的儿子请专家鉴定过，现在的市场价起码十万元，毕竟是白石老人的精品之作啊。老奶奶感动不已，逢人就讲；凤城电视台又添油加醋地报道了一下。顿时，张涛俨然成了个新闻人物、平民英雄。老奶奶颇有感召力，她成了张涛的义务宣传员，小区里废品几乎都被张涛包了。

张涛说，收废品行业里面有好多“学问”，价格上的欺瞒，秤上的短斤少两都是“窍门”。有些人收废品的时候，秤的时候，脚在下一抬，重量就不同了。还有人用九节秤，短斤少两，卖点废品谁还会斤斤计较？但是这种“花头精”少玩为好，吃亏只是一时。人要诚信，生意才能长久。现在那几个小区的人，要等张涛来才肯卖废品，邪门了。张涛说：

“人多点特长好啊，我平时帮人家换换灯泡，搬运些东西，人家不会亏待我，有些废品免费赠送。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啊。”

我真的没有想到，张涛的全部秘密在这，真是“一行服一行，豆腐服米汤”。张涛接了电话，跟我打了个招呼，忙去了。看着张涛夫妇忙碌的身影，我似乎悟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