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一看你就是道上的朋友,你的刀玩得不错呵,够猛!”嗓音宏亮果然是一口字正腔圆东北话,让柴宏觉得很亲切,但在没搞清楚对方意图前他还是戒心十足,并未答话,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兄弟你从哪儿来?能告诉我们不?我叫阿伟,这是我老大阿冲,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是道上的想帮你而已。”阿伟说这话时,旁边的那人跟着点了点头,看柴宏的眼神也很友善没有敌意。
“我从东北来,”
“哎呀妈也,真是老乡啊,我操,啥也别说啦,眼泪哗哗地。”那人表情夸张的过来和柴宏握手,然后自来熟的拍着柴宏的肩膀侧脸说道:“走,兄弟,我老大挺欣赏你的,想请你吃饭。”
柴宏刚露出犹豫的表情,那个冲哥就操着广式普通话发话了,
“给个面子,我们要想害你的话刚才就不救你了,是不是?”
“好吧,那……那就先谢谢了。”柴宏一想自己也实在没啥地方好去,就没再推辞上了车。
路上阿伟告诉柴宏,刚才扎人的事儿不用担心,冲哥在这地方绝对好使,他出面了就肯定能把这事搞定。不善社交的柴宏缺乏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只是唯唯喏喏的应着,而那个开车的冲哥却始终一言不发。
面包车横穿古老而繁华的孙文中路,过了歧江大桥来到了富华大酒店,那是国内最早的涉外四星级酒店之一,二十几层的高层建筑带旋转餐厅的西式布局,院子里停满了高档豪华轿车,再加上出入其中的人们,着装举止都显现出不同一般的奢华与尊贵,都给土豹子柴宏留下深刻印象。
在雕梁画栋假山林立的富华楼中餐厅,柴宏吃了平生第一顿南方菜。桌上阿伟给他讲了一些这边的餐桌礼节,比如,第一道茶是用来洗碗筷洗杯子的,别人给自己倒茶时要用中指敲桌子以示谢意,刚上桌的那杯柠檬汁是用来洗手而不是喝的,还有这边请客吃饭不象东北讲究不醉不归,都是随意想喝多少喝多少不兴劝酒的,诸如此类。那天那顿午餐非常丰盛,有活的基围虾和清蒸膏蟹还有象拔蚌、三文鱼刺身,每一道菜都是柴宏闻所未闻的高档美食,唯一吃不习惯的就是南方青菜和所谓的靓汤,菜没什么味道还几乎是生的,有些嚼不动,要整根囫囵吞下去,阿伟对此的解释是,南方人吃菜讲究新鲜营养,不象东北老家做菜,无论什么都炖得烂熟,而那个靓汤也没啥特别味道,只是阿冲和阿伟不停的给他添,鼓励他多喝,说里面营养丰富是广东人最讲究的,阿伟还补充说,在广东关系要好的标志不是请人喝酒,而是请到家里喝老火靓汤。
吃完结帐时,柴宏吃惊的发现,这顿饭竟然要一千四百多块,而那个阿冲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迭大面额钞票付钱时,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眨。
吃完了午餐阿冲和阿伟又带着柴宏到酒店大堂里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那两个叫了咖啡,给柴宏要了杯鲜榨的芒果汁,这时才开始谈及正事,之前在饭桌上他们只是喝了几杯啤酒没提任何正式话题。
“兄弟,一看你就是在跑路,对不?”阿伟开门见山的问道,而此时的柴宏早已被之前的阵势所折服,毫不犹豫的点头认了。
“其实都一样,我也是在家里犯了事儿才跑过来的,还是这地方好啊,我来好几年了,家里的事儿都消停了我也不爱回去。”
柴宏还没回答,那边阿冲就冲阿伟说了一通广东话,虽然听不懂可柴宏还是看出其中的不耐烦和训斥的味道了,
“咱们也别玩虚的了,实说吧,刚在停车场,我老大看上你的身手了,想让你过来帮他,行不?”
“跟着我干吧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阿冲也态度诚恳的接了句。
“你们……你们都是干啥的啊?”柴宏憋了半天才挠着脑袋问了句,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哈啊!就我们这样地还能干些啥?让你去服装厂打工蹬缝纫机或者去建筑工地扛水泥你去不?”阿伟说道,随即被自己的俏皮话逗乐了,柴宏也不好意思的跟着笑起来。
“你就别寻思了,阿冲可是这里有头有脸的老大,咱们跟着他混肯定错不了,现在找个好老大多不容易啊,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在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那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早已走投无路的柴宏确实没别的选择,就点头答应了,“老大,以后有啥事儿你就直接说吧……”最后那句话是冲阿冲说的,只是由于彼此不熟悉,还显得有些拘谨。
“慢慢来靓仔,俾地心机走,大佬晤会亏待你地隔,(粤语:慢慢来小伙子,用点心去做,老大不会亏待你们的。)”阿冲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的黑牙笑着说,还用咖啡和柴宏的果汁碰了杯。
之后阿冲又简单的询问了柴宏一些基本情况,有语言不通的时候就让阿伟当翻译,柴宏知无不言倒也没再隐瞒,原原本本把自己到中山前的一切说了出来,包括之前的北京之行。
下午,柴宏跟着这两个人又驱车来到中山附近一个叫坦背的镇子,这里才是阿冲的大本营。在一排自建的楼房前,阿冲把柴宏和阿伟放下去帮事儿去了,临走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给柴宏,让阿伟带他去买些日常用品先安顿下来,还说晚上皇冠见。
就这样,柴宏在他初到广东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找到了去处,还认了个有钱有势的“大哥”,顺利得他自己都觉得惊讶。阿伟领着柴宏去了他们住的地方,那个楼上的一个套间,很大,设施齐全,宽敞明亮。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住这里,这个房间是你的,阿伟帮柴宏安排好住处,还向柴宏引荐了另一个住这里的兄弟———来自河南的阿东,不过身形魁梧的阿东午觉刚醒,见柴宏又是这么一个不起眼又有些土气的小个子,态度很有些倨傲冷淡,好在柴宏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轻视,也没觉得怎样。
由于来广东之前并未准备夏天的衣服,柴宏就拉着阿伟出来买衣服顺便买些蚊帐之类的生活用品。坦背虽然只是个镇,但也繁华热闹,工厂商店林立,还有许多娱乐场所人来人往。
收拾完一切冲完凉换上一身的新衣服,柴宏和阿伟阿东一起到住地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了顿南方快餐,结帐时柴宏抢着付钱,那两个人也不和他争,出来阿伟才告诉他,以后不用这么客气,这边和北方习惯不一样,都学香港那边,aa制,自己付自己的谁也不欠谁。
夜幕降临,他们三个人走路去了位于镇中心的皇冠大酒店,在酒店卡拉ok歌舞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那些服务员看见阿伟和阿东都很熟络热情的打着招呼,阿伟说这里就是他们平时晚上呆的地方,免费的,可以点歌唱,但不能叫酒水饮料除非自己掏钱。
趁阿东上去唱歌的空,阿伟详细的向柴宏介绍了所有的情况。原来,阿冲是这里有名的烂仔,当年替自己老大顶缸进了监狱蹲了六年,一年前才出狱,为了对阿冲的忠心耿耿表示感谢,那个老大就给了他一个场子看,这场子就在皇冠酒店楼上设立的一个地下赌场,生意相当火爆。
广东和香港、澳门的地下赌场都差不多,沿袭旧社会的形式,一般有两个人合作管理,一个是负责做庄抽头的叠码仔,另外一个是负责在赌场内放高利贷的“大耳窿”,阿冲就是后者。在赌场里放数一般是这样的,当有人输红了眼想翻本时,早已在旁观察多时的大耳窿就适时出现,鼓动他借钱翻本,而且什么都不用押,只要一句话立刻拿钱。而这种借款最初的利息也不高,一般是一万块三天内只收四百块利息,不过要是三天内还不上,就以每天一千的速度累计,超过一个星期就开始利滚利,那才是真正可怕之处,往往借了一两万,不到一个月就能滚到七八十万,真到了那个时候大耳窿就会收起笑脸,毫不留情的登门讨债了。正常情况下,那些借了高利贷的赌客绝少有能当场翻本只付那百分之四利息的好事,往往会越输越多越欠越多,无力承担的会被大耳窿弄得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咱们就是干这活儿的,除了讨债晚上就呆这,负责看着场子,万一有人捣乱我们就上去。”阿伟说道,
“一般这种钱好要不?”柴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还有很多疑问,
“好要!当然好要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天经地义的嘛,今天我们去停车场就是找那里的老板要钱的,他欠阿冲一百多万了,正求咱们宽限他几天呢,就出了你那么挡子事,所以阿冲一说要救你,那老板屁都没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