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东大营四龙一凤里的柴宏,现在东关数他们名头响,东大营老炮就是被他们灭的……”都没等柴宏应声,嘴快的四赖子就不无炫耀的抖露出来,路上柴宏就听四赖子简要介绍过他们这个团伙的情况,知道这个大国虽然也是道上的,但来北京已经几年了很少回老家,这其实也让柴宏安心不少,无法想象万一要是落到一个与疯宝或老炮有关系的人之手,结果会是啥样的。
“噢?”看来大国至少听过老炮的名头,不过对眼前这样一个瘦小萎索,其貌不扬的“战犯”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轻视,“那就先住下来,别太客气了把这当自个家吧,我这还有点事儿,回头再找你扯会……”大国很干脆的结束了谈话。
柴宏答应了一声退出来,就这样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京找到了一处暂时安身立命的场所,不过到北京的第一天,大国并未安排接风性质的饭局来招待柴宏,这已经不太符合江湖礼节了,如果是冯刚或球子甚至是傻杰也许会借题发挥大闹一场,但柴宏随遇而安的性格和刚刚遭受的诸多打击已经让他失掉了大部分的锐气,他没觉得自己的第一次跑路有何不妥,反倒是四赖子有些不好意思,在晚饭时没再让柴宏跟着吃他们胡乱弄的炸酱面,而是打的去了鬼街上的一家小馆子单独请他吃羊蝎子火锅,那种浓厚的饮食氛围和麻辣小龙虾的味道让柴宏觉得很过瘾。席间四赖子又问起柴宏此行的缘由,后者依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事情仅仅过了一天柴宏心里完全没有底,依然惶惑不愿提起,就推说过几天才告诉他,肯定是出了大事儿要不然也不用跑出来了。
当晚柴宏睡在吱吱作响的铁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倒不是因为换了个新的环境而受不了,主要是忍受不了黑暗以及那股子依然刺鼻的气味。白天除了大国和他女朋友躲在房间里外,所有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包括四赖子,还好房间里竟然还有台旧的单放机和几盘香港警匪枪战录像带,可以让柴宏消磨一下难熬的时间。
但到了下午所有人回来,一切就完全不同了,柴宏也终于明白那股子怪味的由来。那些人一回来就公然在那里吸粉,那股怪味就是把白丨粉丨(**因)放在锡纸上烧产生的,柴宏知道这就是以前听别人说过的烧龙,却是第一次见识,每个人一进来都精神萎靡哈欠连天,但一弄上这玩艺儿就立刻象换了个人似的,进入虚幻忘我的境界。四赖子给自己扎了一针后斜斜的靠在床上,脸上洋溢着一种柴宏形容不出来的表情。这帮狗卵子真他妈有钱,吃得这么差住得这么差竟然有钱吸粉,柴宏心里对此有些愤愤不平。
之后的几天差不多每天都是这情形,其他人包括大国和他那个女朋友也没怎么理他,任其在这里三饱一倒。柴宏倒真没出去过,只是在四赖子精神头足时领他在诺大的地下室里转悠了两圈,听几个身份可疑的诗人或是作家什么的侃侃大山,还找过一个电影学院学导演的大胡子男人借过几盘录像带,不过都是那种没翻译过来只有中文字幕的内部参考片,大部分都看不懂只有一部叫《猜火车》的外国片整明白了,里面讲的也是一群吸丨毒丨的年青人,影片的结局是那个想改邪归正的男人暗地里把团伙里的丨毒丨品全部偷跑了卖掉,然后拿着一大笔钱开始新生活。柴宏很喜欢这种情节安排,想想都觉得过瘾,相信这种不劳而获并一劳永逸的“成功之路”应该是每个小流氓共同的梦想。
又过了几天,大国却一反常态的对柴宏热情起来,特地请柴宏去吃了顿东北家乡菜作为迟到的接风,所有人坐陪,连大国那个平时一脸晦气的女朋友也换了副笑模样。当时柴宏对那家串了味的东北家乡菜感觉不好,但见其他人却吃得高兴,直到后来他一直在外飘荡,才体会到故土难离的滋味,哪怕是串了味的炒肉拉皮或者猪肉酸菜炖粉条也是那么的香甜可口。大国之所以对柴宏前倨后恭,皆因大国打电话回老家时顺便摸了摸柴宏的底,结果自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柴宏这么一个其貌不样的半大孩子,竟然真的是有名气的战犯,而且刚刚惹上震惊全城的官司。
席间大国说起了他所听说的东大营四龙一凤勇灭疯宝的故事版本,并向柴宏求证其中比较传奇的部分,在四赖子的添油加醋下,连柴宏冯刚他们以往的“英雄事迹”也都一一浮出水面,大家频频敬酒,说话语气谦卑眼神恭敬,众星捧月之下,柴宏很有些飘飘然,几杯牛栏山红星二锅头下肚他已经有些醺醺之态了,平时不善言辞的他竟也张着舌头吹起牛来。
“来来来,这杯我敬在坐所有哥们,都是好兄弟,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吱一声!我操他妈的爱他妈谁谁,谁……谁和你们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往死里整!”
“那是,谁他妈也不好使……”四赖子在旁边赶紧随声附和。
“老弟啊,我们还真有点事你得帮忙啊……”大国可是一点也没喝多,正等着柴宏说这句话呢,
“啥……啥事?”向来谨慎的柴宏一听不由得警觉起来,他还没醉到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以前俺们这帮兄弟是在西直门干活的,活好堆儿厚……唉,说起来眼泪哗哗的。”大国顿了顿,和柴宏碰了下杯吃了口菜才接着说道:
“自打去年来了一批黑龙江的,仗着他妈的人多总欺负俺们,最后还是把我们赶到这**偏地方,吃不饱啊……”
“是啊,宏哥这回你来了就好了,妈的把他们灭了!别老以为咱们是软茄子想咋捏就咋捏。”都没等大国说完四赖子就赶紧接上了碴。
四赖子的话和大国一干人等期待的目光,让柴宏的酒瞬间吓醒了一半,要知道只要离开了团伙,即使穷凶极恶的战犯也会变得小心谨慎缩手缩脚,就象狼离开了狼群一样,更何况柴宏这样惯于群威群胆的小流氓呢。不过事先大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成名战犯,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虽然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行!”柴宏恢复了些之前的嚣张劲儿头端起酒杯,“过两天我跟你们去看看,不行就整他们……”
“好啊!干死他们!”
“整他们狗卵子的……”
“吃完饭咱们就去灭他们……”
柴宏的话惹得众人群情振奋,一时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而柴宏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正襟危坐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那哥哥我就放心啦,你就帮我狠狠的整,出了事大哥给你摆,花多少钱都行!来!大伙把这杯干了,完事咱们去三里屯儿好好耍耍,给你找个小女操下……”大国很高兴的也跟着站起来敬酒。
“三里屯儿是啥地方?”喝完这杯酒柴宏小声问旁边的四赖子,
“北京的红灯区,酒吧一条街,贼他妈热闹。”
接下来的事情按下不表,且说柴宏继续呆在地下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一场让他想象不出来的战斗的来临,除了大伙对他的态度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百无聊赖的混日子。不过那几天大国并未再提打架的事儿,而是跑进跑出的在忙别的,问过四赖子才知道的确有大事发生了!当然,只对四赖子他们来说。
由于大国上几层的拆家被丨警丨察抓了,致使最近几天团伙内的白丨粉丨供应出现了断挡,已经几天没有弄到粉了,除了柴宏和大国,所有人包括大国的女朋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戒断反应,象四赖子这样的深度瘾君子症状尤其明显,瘾头上来时竟然拿烧红的烟头在自己身上烫出一块块焦臭的疤痕。
小偷是流氓世界里比较奇特的一群人,他们需要技术,但更需要配合,除非是超一流的高手,否则一定要一群人来配合才能正常开展工作,混子的特性又注定他们很难做到诚信仗义,为避免因此造成分赃不均营私舞弊的情况发生,也为牢牢控制所有人,于是丨毒丨品就成了唯一有效的手段。在大国、四赖子这个漂落在外地的小偷团伙里,实施的更象企业的那种目标定额管理,一群人出去干活各有分工,每天要完成一个基数,完成了统一交到大国手里再论功行赏分红,众人拿到分红再到大国那里去买粉。由于普通小偷并不具备自己弄粉的渠道,还由于人一旦吸上毒就对其他一切包括女人金钱都失去了欲望心里就只有丨毒丨品,所以象大国这样小偷把头,是根本无需担心会出现失控,倒是丨毒丨品供应出问题最值得他担心,这不,只是断了几天,所有人就东倒西歪疯狂燥动的难以为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