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漂亮!这么多年了他还象小时候那样迷恋她的容貌。丽丽长了一张妩媚的鸭蛋脸,有着瓷器一般圆润的下巴和双颌,双皮大眼长睫毛,鼻子线条精致,嘴唇虽然不算小巧却有着北方女孩特有的风情,唯一的一点暇疵就算她有一颗不十分明显的四环素牙。他一直为自己有这么漂亮的马子而感到自豪,美女配英雄,自古都是这样。丽丽在镜子里发现他在盯着看她,就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回望,比赛看谁先眨眼睛。这是丽丽最爱玩的一种游戏,从小他俩就经常玩,丽丽也和其他人玩。在这种最原始的意志比拼中,他们这一帮里只有两个人可以战胜她,一个是冯刚,另外一个是柴宏,柴宏可以一直对着丽丽睁着眼睛十五分钟不眨,每次丽丽都说那是死鱼的眼睛,看着会想吐所以才输。但奇怪的是柴宏面对冯刚就不行,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丽丽后来问冯刚是咋回事儿,冯刚告诉她柴宏是因为怕他才坚持不住,而对丽丽则是因为柴宏也喜欢她才坚持得久。这话丽丽信,冯刚他们几个都喜欢她也都追过她,不过她始终搞不明白,他们这群里最阴险最狠毒的柴宏为什么会这么怕冯刚。冯刚一直没告诉她原因。
“老公,一会儿整完头我俩干啥去?”丽丽还是没坚持住先眨了,就问了一句。
“先吃饭,然后上你家拿东西再去台球厅,他们都在那等着呢。”冯刚说的东西是放在丽丽家的那把枪。
“噢,想起来了,今儿下午是不是要去工地?”
“是啊……等会儿你就别去了,弄不好又他妈得动手。”冯刚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正帮丽丽做头的老板马上转身去拿东西,假装没听见。这天下午冯刚计划好要带人去一家建筑工地找个包工头帮人要赌债,因为是活帐所以说好是三七开,冯刚他们拿三,要是不好要的呆死账就是五五开或者倒三七了。
“那我下午跟小红去逛街,完事你呼我。”说完丽丽又拿她那双那大眼睛使劲的瞄冯刚,“老公你瞅着点啊……”
冯刚知道丽丽是想嘱咐他小心点注意安全,外人面前又不好意思明说。以前丽丽是个很疯的丫头,有时候打架也上手,跟老爷们一样猛,最近和冯刚正式好上后就象换了个人似的,除了会发嗲的在别人面前吊着膀子叫他老公外,还总公开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关切,为这球子他们没少嘲笑她,说她是麻倒一片的肉麻女神。
冯刚有点不耐烦的撇了下嘴,站在另外一块镜子前拿梳子划拉自己的板寸,看见丽丽在镜子里一脸的不高兴,嘴角还嗔怒的歪向一边。立刻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就安慰她说:
“行啦,媳妇儿,我知道啦。”然后点了一支烟放到丽丽歪着的嘴角上。
“老不死的,看我好看不好看?”做完头丽丽在镜子面前好一通骚首弄姿。这也是丽丽最近身上的一个变化,变得更爱打扮了。其实她身上所有的变化都是冯刚喜欢的,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
“行了,你个事b儿……”冯刚笑着拉她往出走并把钱放到台上,老板赶紧追出来说只收个成本就行,冯刚客气的把他推回去,也没啥过码,冯刚可不想占这点小便宜。
路上冯刚趴在丽丽耳边小声说:“骚货,你整这么漂亮看得我都那啥了……要不咱俩回洗浴去呆会儿?”
“你个兽儿……才出来就想回去,晚上再说吧。”丽丽很受用的吃吃笑着满眼的媚光。
“唉……你都靓成这样了……”冯刚学着球子的语气接着说,丽丽使劲的掐他两个人疯作一团。
这是个笑话,球子是他们这伙人中最搞笑的一个,故事也最多,上次他们去酒楼吃饭,遇到个漂亮的女服务员,球子一脸严肃的把她叫过来说,这啥玩艺儿啊!不行,我要投诉!找你们经理来!
女服务员吓坏了忙问咋地啦,球子扳着脸认真的对她说,你长得太漂亮了!还让不让人活啦?我们是来吃饭的,光顾看你啦,哪还有心思吃了?
那个女孩不好意思的泯嘴笑了,球子突然瞪大眼睛斜乜着她,还扭捏作态的弄个兰花指学女声的叫唤,死鬼!这时大家已经笑得不行了,包括那女服务员。最后球子摇晃着他圆圆的大脑袋,惋惜的对那女孩说“唉……你都靓成这样了……”女孩愕然而又期待的望着他等下文,结果却是“要不出去卖当个三陪啥的,实在太可惜了!白瞎你这个人儿了,啧啧……”,最后那女服务员在大伙的轰笑声中窘迫的落慌而逃。
疯完丽丽正色的对冯刚说;“刚,只要你对我好,就是你不行了我真出去卖养着你,我也心甘情愿!”
冯刚知道她是认真的,虽然有点感动但还是觉得很扫兴,就推了她一把冷脸说道:
“滚你妈蛋找削呢是不是?谁敢碰你个指头我就杀了谁!看你卖谁去”,丽丽看他生气就旁若无人的当街抱着他发嗲,“老公……我说错了,你削我吧,”
“行啦,我没生气,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吃苦。”冯刚说着掳起袖子,手臂上露出宝剑穿两颗红心的巨大刺青,红心上面分别刺着冯刚、马丽两个名字。
“我会记得我俩发过的誓……”冯刚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很认真的看着她说。
“老公,我也是。”丽丽拉起他的手臂在刺青上轻轻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不过随即被她擦掉。丽丽以前也很少哭,但最近冯刚已经几次见她流眼泪了。
他们俩去市场东头一家新开的朝鲜族小吃铺里吃了狗肉汤和蒸鸡蛋糕,然后就往台球厅走去。
正午时分,东大营里人来人往,都是省机厂午休的干部职工和58中回家吃饭的学生,不时会有中学生模样的半大孩子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一口一个老大叫得煞有介事。冯刚手下有很多兄弟是58中的在校生。58中原来是省机子弟学校,包括小学和初高中以省机家属子弟为主,户口在东大营的非家属子弟也都在这里读书,直到最近才被市里收编成58中。冯刚和丽丽、傻杰、柴宏、球子他们也是从这所学校出来的。
快到丽丽家的岔路口时,二毛追了上来,见面把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冯刚,打开一看是两条中华烟。二毛是58中初三的学生,他爸是省机厂的人事劳资科科长,虽然这两年厂里的效益不好但他爸还是有很多人巴结,他就总偷偷拿些好烟好酒给冯刚。今天下午二毛逃课也要跟着他们去凑热闹,本来冯刚不爱带他,又瘦又小还戴付眼镜,怎么看都不象流氓,而且这小子打架也不行,人多时瞎咋呼,见事情不好跑得比谁都快。冯刚是看在他这份热心上才答应带他,还事先和他说好到时把眼镜摘下来,打架也不许先跑。
冯刚不想让二毛知道枪的事儿,就把烟递给丽丽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回去拿,自己则和二毛站在路口等着。丽丽家的路口离台球厅已经不远了,过了台球厅就是延安大路,那是东大营和铁合金的交界处,铁合金是另外一大型国营企业的简称,无论是厂区还是家属区的规模都数倍于省机这边的东大营。
丽丽刚出来,球子就喝得小脸通红就带着七八个混子赶了过来,都是下午参加行动的兄弟。丽丽用手按了按肚子,意思是告诉冯刚枪在她身上现在人多不方便等会单独给他。这一帮人嘻嘻哈哈的往台球厅那边晃过去。
离台球厅还有大概五六十米时,就听见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声,接着就看见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往他们这边跑,里面有柴宏还有傻杰,后面有一群人拿着家伙在追,有跑的慢的已经被打倒在地一阵哀嚎了。
冯刚来不及多想就噌的拔出刀子,带着身边的人怒吼着迎了上去。他张开嘴露出森白紧咬的牙齿,在午后的阳光下奔跑,整个面目扭曲狰狞得象一头狂躁的非洲鬣狗……
第三章
冯刚是被姥爷看大的,在女儿犯病走丢之前老孙头就把拣破烂的营生全部交给了瘸腿女婿,自己在家专心照顾女儿和外孙子。计划经济时代,拣破烂的收入还是相当高的,不过老孙头儿至死都保留了革命岁月熏陶出来的所有美德,不偷不摸不占公家便宜,到女婿手里也一样,所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冯刚妈是在他两岁时走丢的,因此他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印象,爸爸和姥爷很少提及,甚至在家里也找不到一点她的痕迹包括照片。小时候他问过姥爷自己是哪里来的?姥爷就逗他说是二拉西拣来的,尤其当他淘气不听话时就吓唬他,再……就送你回二拉西,每次都把他吓得噤若寒惮。在他儿时的头脑里,二拉西一定是和他们家附近那个屎尿横流的公共厕所差不多的地方,要不怎么“拉稀”呢?直到大了些才知道二拉西是离城市不远一个农村镇的名子。
冯刚四岁就开始跟着姥爷一起去拣破烂,姥爷还为他专门做了一个超小号的铁钩子。他很喜欢自己的专用武器,每次他在垃圾堆里找到什么可以卖钱的东西时,都兴奋的不得了,而姥爷也很会调动他的积极性,论功行赏,除了语言夸奖还给他块糖或别的什么。但很快这种积极性就完全消失了,因为他发现附近的孩子都不和他玩,那些小孩子还会在他们祖孙走过的时候齐声喊着:星期天的早晨真晴朗,拣破烂的老头排成行,老孙头一指挥,冲进垃圾堆……让他明白了自己是在做着一件下贱让人耻笑的事儿。
他们家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也从不和邻居走动,连过春节放鞭炮姥爷都不让他走出去,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是怎样落寞而又困惑的童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