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几天后。范义勇接到同事的紧急通知，下午4点，全体开会，除特殊情况外，所有人不可缺席，有紧急任务。

开会前，蒋所还特意把范义勇叫到一边：“小范！今晚有个大任务！我和所里领导商量过了，你也该锻炼锻炼了，今晚是个大行动，你也参加！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哈哈！”

“太好了！谢谢蒋所！”范义勇满脸兴奋，一背脸，范义勇思绪万千，看着蒋光荣那张飞扬的脸，范义勇甚至感到有些恶心。

“注意保密啊！！”蒋所拍拍范义勇肩膀，走了。

下午4点正，莲湖街派出所的小会议室里坐无虚席，蒋所坐定以后，正式安排任务：“大家最近工作都比较忙，我就长话短说！前几日，据群众举报，每到深夜，翠苑街一带的卖淫嫖娼活动及其猖獗……”

范义勇一听翠苑街，头皮一麻，一瞬间，范义勇似乎嗅出了点什么。

“……所以经所领导决定，今晚11时对翠苑街进行突击检查，希望在会的同志严格遵守纪律，保守秘密，确保行动进行。我再三叮嘱大家，如果因为谁的个人原因，走漏了风声，一旦查出，严惩不殆！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

“好！下面简单分配一下任务，人员分几个组，一组直接负责对几个大的窝点进行抓捕，窝点详细的地址晚点再公布，二组负责外围，一定要控制翠苑街所有的大小路口，防止人员漏网，三组负责清点现场和人员登记……”

蒋光荣后面说的话，范义勇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思绪混乱，甚至有些沮丧，至到散会后，他才知道自己分到一组，就是直接进房抓人的那一组。

黑夜如漆，参加行动的警察分几拨进入翠苑街，局面总在不经意间控制下来，七八个便衣提前化装成寻刺激的嫖客，漫不经心地在街头闲逛，等待午夜到来，也等待鱼儿上钩。

与此同时，范义勇和抓捕组的同事正坐在一辆茶色面包车里待命，宣传干事带了台摄像机取证，准备记录着今晚整个行动的全过程。蒋光荣坐在副驾驶室里抽着烟，神情自得，范义勇看着他的背影，有种翻胃的感觉，他把车窗拉开个小缝，透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着行动开始。

临近午夜，“嫖客”们都顺利的被小姐们勾搭着离去了，有个小姐还兴奋地说到，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生意如此火爆。一刻钟以后，所有干警收到了开始行动的指令，陆续从黑暗处显露出来，外围组的干警从翠苑街的两头开始向中间挤压，留在街面的小姐们一片莺歌燕舞，惊恐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范义勇和十多个抓捕组的干警冲出车门，如旋风般地冲向各自预先侦察好的窝点，行动迅速而有续。

一阵沉重的上楼声，范义勇撞开了一处住户的大门“不许动！站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房间内的男女尖叫，宣传干事随着大队人马进入房间，顿时一对白花花的肉体摄入镜头，一个小姐连忙跳下床，光着身子缩到了角落里，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一对惊恐的眼睛。那嫖客把头压得很低，都快到自己的肚脐了，他想拉扯床单挡住自己的下身，范义勇一拳将他打倒在地。角落里，赤身裸体的小姐被一个干警扯住头发，一把拎了起来，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一对不算丰满的奶子颤抖不已；另一个干警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安全套的包装，扔到了床上，给宣传干事取证。范义勇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裸体的女人，有些不适应，眼光刻意回避着，

没一会儿，其他的窝点也反馈回消息，抓获小姐屋里屋外总计六十多名，嫖客十多个。

“都他妈靠墙站好！”蒋光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了，背着手，视察工作一般，他大手一指，那对男女哆哆嗦嗦地靠在墙边，蒋所搬过来一张椅子坐下，点了根烟，冲着他们吐烟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年轻的小姐，嘴角藏着一丝笑。

“蒋所！人是不是带回去啊！？”一个同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慌啥！就地隔离审查！摄影和小范留下，其他人继续搜查！”蒋所眼皮一抬，范义勇已听见周围的同事们一阵窃笑，一个出去时，低声说了句：“小范，今天你大饱眼福了！呵呵！”

范义勇从他脸上读出了别的涵义，看了蒋所一眼，连忙对那两人大声说：“妈的，先把衣服装上！”

“小范！别急！？就让他们光着，他们不是喜欢光着吗？”蒋所阻止了他，又夸了句：“听同志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冲在最前面！”

范义勇苦笑了一声：“蒋所！人还是带回去，让女警审问吧！这样有些不妥吧！”

“呵呵！你懂什么！？你还真为她们怜香惜玉了！？”蒋所一脸严肃，宣传干事却一个劲的偷笑，范义勇欲言又止，忍忍算了。

蒋所的目光又回到了那对男女身上：“胆子不小啊！敢在这里卖淫嫖娼！？我看你们活腻了！男的先说，什么名字！？哪儿的！？多大了！？”那男子带着哭腔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妈的！看你个吊样，就知道你是老手！先罚你一千块！其他事以后再说，你先老实站着！”蒋所的目光转向了那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低着头，抖如筛糠，双手遮着胸部和下身。

“年纪轻轻的，卖比赚钱？把手放下！腿张开！听见没有！你还知道挡啊！？你他妈的要脸就不会做鸡！！”

那女子没有说话，依旧如石像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是豆大的泪水已从眼角滑落。范义勇此时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面对眼前的女人有了恻隐之心。

蒋光荣丝毫没有察觉范义勇的异常，见那女人依旧用手遮挡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顿时火冒三丈：“操你妈比！小婊子养的！”迎面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那个女子不得不松手，护住自己的脸，摄像机的镜头随之对准了那女人的身体。

蒋光荣正准备对那女子动粗，只听耳边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一看，范义勇已摔门离去。

“他咋了！？”蒋光荣有些懵了，“不知道！”宣传干事也是一头雾水，“妈的比！看不惯我是咋的！你们把衣服穿上，快！”蒋所心里一声暗骂，那对男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疯狂地扑向了自己的衣裤……

第二天一早，蒋所找到了范义勇，很想问问他昨晚是怎么回事，范义勇随意地说：“没啥！昨晚那鸡窝太臭，憋得我难受，想在外面喘口气！”蒋光荣脸色微变，笑了笑走了。

一场暴风骤雨将翠苑街彻底洗刷，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被抓的流莺们很快就得到了处罚，该关的关，该罚的罚，居委会和当地的群众代表闻讯后拍手称快，给派出所送来了锦旗和慰问品，但派出所都尽量低调处理了。

半个月后，乐君酒店的生意出奇红火，夜夜笙歌，人声鼎沸，吴立军又变的神采奕奕，感觉消瘦的脸上也多了些肉，而一墙之隔的翠苑街，再也见不到往日的繁华。

一天晚上，范义勇再次从川菜馆老板那里听到了更震惊的说法。现在许多事就是如此，你在报纸电视上看不到的鲜为人知的内幕，往往就在这些地方慢慢流传开来。

范义勇开玩笑的提出要去看那条“特色”街，老板告诉他没了，他问为啥，被打击取缔了！？老板说是啊。“你们警方动作也不慢啊！”范义勇笑了笑，老板也笑了笑：“是很快！说好听的是打击取缔，说不好听是被收编了，战场从街边回到了屋内。”“此话怎讲？”范义勇眉头紧锁，“老哥，你有空去旁边的乐君酒店就知道了！”老板一语惊醒梦中人，范义勇脑海划过一道闪电，他仔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个细节详细的回忆了一遍，每个片段连在一起，一个黑幕就会如退潮的暗礁一样慢慢浮现出来。

“不可能，蒋光荣好歹是老公安，也不可能如此胆大妄为！”范义勇脑门浮出一层冷汗，他现在宁可相信那天晚上蒋光荣只是为了消遣才去翠苑街，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这次黑色交易的幕后黑手。

范义勇无心用餐，胡乱扒拉点东西下肚，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走了，他沿着路灯一步步向前走着，无心欣赏沿途的夜景，来回川流的车灯划过夜幕，照亮前方，范义勇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那盏明灯何时才能出现……

范义勇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乐君酒店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阑珊处，心中涌出一股豪气，他摔掉烟蒂，用脚使劲的碾了碾，暗自说到，哪怕就我一个人，也要撕开这翠苑街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