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个街坊找到魏志斌，他一个远房亲戚的户口问题解决不了，他想求魏志斌帮忙活动活动。魏志斌给派出所老王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坐坐，可老王最近忙案子，没时间聚，只是要去了那远房亲戚的具体姓名，答应给手下的人招呼一声。
街坊很感谢，想请他吃饭，他有些日子没出门了，也闷得慌，答应了，和奶奶打了声招呼，换了身新衣服出去了。上次那笔辛苦费，让他生活宽绰许多。
街坊想带他去大酒楼，他不愿意去，说浪费钱，还说去大酒楼吃饭吃得都是装修，吃不到美食，出美食的地方都是小餐馆，街坊拗不过他，让他带路，魏志斌领他去了家叫牛牛的小餐厅，牛牛小餐厅面积不大，可地段不错，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人来人往的。里面放着七八张木制小桌，上面的漆皮有些脱落，露出了往事的颜色，几十把靠椅放得有些杂乱，灰白的墙上张贴着白字连篇的菜单，经过多年熏陶，白墙已经布满了灰黄色的油垢，污浊不堪。尽管环境如此落败，但依然阻挡不了火爆的生意，老板在柜台后面露着一口黄牙笑着。
两人到餐厅时，还没座位，满员了，两人只好抽着烟在店外等着。
“魏哥！这地方吃什么的？这么好生意！”街坊很纳闷，
“吃牛肉的！”“这有啥稀奇，牛肉到哪儿都有！”“呵呵！那你可就错了，牛肉和牛肉可不一样，人家餐馆里卖的牛肉，都是养牛场人工圈养的，这餐厅卖的牛肉可是农村里土生土养的黄牛肉，口感完全不同，那叫一个香啊！”经魏志斌这么一说，街坊不禁流出了口水。
“魏哥，我问你个事，你别见怪啊！”街坊有些腼腆，
“问吧！”
“总听别人说，你以前也是混社会的，关了这么多年，现在出来了，能适应吗？”
“呵呵！不适应又能如何？既然你改变不了社会，那就只有适应这个社会了，人还得继续活着……”
“是啊！其实你很了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
“好多像你这样的，出来以后，还是回到了以前的圈子里，重抄旧业。而你不一样，说和那些人不来往了，就真不来往了，这是好多人做不到的！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街坊对魏志斌往事并不熟悉，如果他知道魏志斌曾是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人物，恐怕当时就会顶礼膜拜。
“是吗？呵呵！其实人身不由己，和江湖并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回到从前？也许没到时候呢！”
“呵呵！魏哥想回到从前？”
“不想！”魏志斌心头一紧：“人的命，天注定，有时候，人的命运不是自己能把握的！”
“其实我读书的时候，我很羡慕班上那些坏学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没人敢欺负他们！”
“那你怎么不去当坏学生啊？”
“呵呵！我没这胆儿，我怕爹妈打我！”
“还是啊！你以为这种人就很幸福吗？”魏志斌觉得街坊有些幼稚：“你拿我说吧！你有父母管着，那是你造化。我呢！从小是没有父母，是奶奶拉扯大，在外面受了欺负，没人帮你，只有靠自己，你要不狠，就永远挨别人打，后来，我书也读不下去了，靠打架过日子……，才走到今天这步，后来我相信一句话，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如果你小时候也没父母，说不定，你比我还猛，你信不？”
“呵呵！也许吧！”街坊扭头一看，餐厅有些空座了，他拉了拉魏志斌，魏志斌没动，再一瞅，魏志斌正瞅着街对面的几个修鞋匠出神。
“怎么了？？”
“那几个修鞋的有问题！估计是便衣，你看着吧！说不定有事发生。”魏志斌目光炯炯，
“是吗？”街坊半信半疑的张望着，
魏志斌拉了他一把：“进去吧！少凑这种热闹！”街坊才依依不舍的进了牛牛餐厅，两人点好菜，边吃边聊，心思却挂着外面那几个修鞋匠。
两人饭快吃完了，外面和谐如初，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街坊笑了：“魏哥，看走眼了吧！”魏志斌笑了笑，摇着头说：“关悚了，不如当年了！呵呵！”
两人正笑着，突然，外面枪声大作，满街行人一片骚乱，纷纷躲藏逃窜，意外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魏志斌和街坊抬头再看时，餐厅对面的几个修鞋匠已经抄枪在手，和另外十多个各色打扮的男子汇合在一起，风一般朝远处两个狂奔的男人追去。
这事还得从前年说起。
98年9月，秋风微起之时，范义勇离开了广安县，正式调入了w市青武区分局治安大队工作。
几个月后，治安大队在一次日常的例行检查中，意外获得一条信息，区内武义街有一家“隆盛”小卖部，近日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出出进进，而且神色诡异。
治安大队决定暗中调查，原本领导是想安排几个老同事去，但范义勇提出想多锻炼锻炼，主动提出申请，科长很欣慰，于是就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同志和他一组，通宵秘密监视这个“隆盛”小卖部，这个经验丰富的同事就是后来的陈哥。
“隆盛”小卖部的老板和老板娘曾经是市二棉纺厂的工人。男的，年轻时好小偷小摸，是当地派出所的常客，后来被单位开除；女的，是棉纺厂的产线工人。
这家小卖部位于棉纺厂的旧居民区旁边，由前后两间平房构成，前面卖副食杂货，后面是住房加库房。一条水泥路门前划过，坑坑洼洼，破损的厉害，小卖部门前除了有几棵梧桐树外，再也见不到其他比较隐蔽的建筑。这对于“蹲守”的人来说，很不方便。
白天，陈哥独自来过一次，转了转又回去了。范义勇问他干啥去，他笑而不答，只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范义勇才知道陈哥选了一个不错的观察点，是一个修自行车老头的破烂棚子。
那棚子相当简陋，就拿几块木板拼起来，上面搭了张石绵瓦，一把几块钱的弹子锁锁着，里面没什么东西，都是修车的工具，锁只不过是个摆饰，老头自己心里踏实罢了。
那老头白天就到路边帮人修自行车，晚上就把工具和其他一些零件放在棚里，空手回家。陈哥一包烟就换来了这个观察点。
天刚黑，“隆盛”小卖部就停止对外营业了，铝合金卷帘门放下了一大半，里面亮着灯，透出点黄光，门缝里闪动的人影映在外面的地面一明一暗的。
七八点左右，陈哥和范义勇借着夜色，潜入了修车棚。
“陈哥！你说，里面是干什么呢？”范义勇低声问，
“哼哼！不是毒就是赌！”陈哥掏出包烟，递了根给范义勇，
范义勇刚准备掏出打火机点燃，陈哥阻止了：“别点，叼着过过瘾就得了，当心暴露。”
范义勇“哦”了一声，
“范义勇，问你啊，你爸是那么大的干部，干嘛非得让你当丨警丨察啊！还让你跑外勤，一身泥一身土的，何苦啊？”
“呵呵！是我愿意的！”
“你是堂堂的大学毕业生，找什么工作找不到啊？非得干丨警丨察啊？觉得丨警丨察很牛比啊？”
“呵呵！我又不是小孩，没那么想。我好管闲事，又见不得平民百姓受欺负，所以就当丨警丨察了。”
“哈哈！这个想法朴实无华！相信你以后会是个好丨警丨察。”陈哥拍了拍范义勇的肩膀，眼睛一直盯着“隆盛”门口。
“陈哥！你们私下怎么评价我爸的？”范义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陈哥疑惑了看着：“你爸是领导！我们下级哪敢妄自评价领导啊！呵呵！你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呵呵！没事，问问而已！“范义勇不好意思的笑了。
“再说，我敢当他儿子的面说他坏话吗？哈哈哈！”陈哥低声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卖部门前有动静了，一辆电动人力车停在了门口，下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同时，小卖部的卷帘门也拉开了一米多高，那几个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都鱼贯进入的小卖部。
这种情况陆陆续续持续了几个小时，大概有四五拨人进入了“隆盛”，只见人进，没进人出，陈哥兴奋地说，好几个进去都是有名的赌鬼，这小卖部里面百分之九十是聚众赌博的场所，范义勇调侃到，这个月的奖金有着落了。
陈哥和范义勇一直守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秘密撤岗。
三天后，分局治安大队决定端掉这个聚众赌博的窝点，但范义勇万万没想到，在几天后的这场抓赌行动中，他遭遇了从警生涯中第一次惊心动魄的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