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锦的工程公司还真有各种研究所,可多半是针对工程技术上的研究,即便是在市场调查上的研究,原来也不过是研究国内的建筑市场,最近是有了针对海外市场的研究,可是,在薛万锦看来,那些研究刚开始,未必就靠谱。咋办?薛万锦还是想到了李凡这个年轻的妖孽,他觉得找谁都不如找李凡“唠唠”。
这些年来,每当薛万锦想找李凡吐苦水发牢骚的时候,就会提溜两瓶最普通的白酒上门,你要不给他点真材实料,不让他觉得合理,他一准喝死给你看。
以前,找到李凡就在家里开喝了,凯琳娜象征性的应付两下后就会离席去自己的创作室,你们爷俩愿意咋折腾都与她无关。可现如今不行了,总不能让俩孩子看着这两个没正行的大人在那里吆五喝六吧?更别提那冲天的酒气了,就是孩子们乐意,凯琳娜也不干啊?这不光是针对薛万锦,但凡几个挂了号的人物来了,比如刘道源、姜祷铭这些没脸没皮的,凯琳娜第一时间就是给附近的小酒馆打电话,让那边提前预备着,然后就用那蓝蓝的深邃目光赶人了。李凡也没辙,拉着来人就得赶紧离开,最后还得保证,啥点前必须回来,否则,自己去找招待所吧。
“不要以赚钱为主,只要够本,就帮他们把那些陈年的屁股擦干净。只要名气打出去了,后面的钱你是赚不完的。就是钓鱼,你不也是要先打窝子挂钓饵吗?”
酒菜上来了,李凡先给薛万锦把白酒倒上,跟薛万锦谈话是李凡最累了,这老爷子倚老卖老的,总不能张口就是“训话”吧?就是点拨,那也得拐着弯。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怎么感觉那边给我的一些意向性清单都是这一类的?难道说我们这一流的工程公司到那边去干清道夫的活?太没面子了!”薛万锦说。
“嘻嘻!面子嘛,肯定会给你的啊,再说了,这里面的项目不过都是小工程啊,你也用不着发全力吧?就像你去寻马县修那条铁路,你不过是派了一个工程队过去不久搞定了?那个项目是不大,可你赚的可不少啊,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得看的更远点,这些项目不过是为你将来在欧洲投标工程做一个铺垫而已。”此时,李凡手里拿着的却是薛万锦给他的一摞工程介绍,“这些工程你也可以先挑选嘛,确实不好做的就先放放,但是,不要拒绝,让对方抱有希望去要等待,反正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到最后,他们就知道得用金钱换时间了,是不是?”
“嗯?我怎么没有这样想?”薛万锦似乎知道自己好像又在小年轻面前出丑了,“是啊,一下子这么多,可以找许多理由先放一放,我们又不是零工市场的力巴,还能随叫随到啊!好,这一条我立即通知业务洽谈部,所有的项目都暂时的先放一放,我们是要好好的选择选择,就是去买菜不也要挑挑拣拣嘛!”
“抻抻对方是必要的,不过,你要注意竞争对手哦,有两个条件可以让你放弃与同行竞争,第一是价钱比你们的报价低20%的,那就是恶性竞争,从理论上说是做不出来的,他们要做,肯定就会出状况,你没有必要去提醒,要看对方的背景,一般来说,正规的公司肯定不会那样干,能那样干的绝对是野鸡公司。”
“这个我知道,实际上,咱们国家目前在海外干工程的也是分国家队和地方队的,还有一部分就是业余的混搭队,重点的大型援建工程基本上是国家队的,个别地区的中型项目就是我们这些地方队的,而一些纯粹私人建筑项目就是那些混搭队的,混搭队想升级,他们走的还是在国内的老路数,通过接到更大的工程逐步的做大,可现在与三十多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各种现代化设备的使用决定了这种升级变得很难了,我是过来人,我清楚这里面的猫腻,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薛万锦的这几句话实际上是概括了国内一些民企建筑公司的发展路径,最早的建筑的公司,只要有泥工瓦匠,再加上一群小工,这就敢去接各种建筑工程了,转到第一桶金后,一些包工头就从接工程逐步的转化为承包商、开发商,最早走出这个路数的就是浙江福建沿海一带的人,现在,他们在海外复制这个经验也可以说是无可厚非,问题是,当今的基建施工技术已经不是当年可以简单凑人就能干的,尤其是在一些地方,还有种种施工限制,比如,原来的泥头车,上面加一个苫布就算凑合过关了,可现如今能行吗?你要没有专用的带盖泥头车,各种机构开出的罚单足够你去买新的泥头车了。以前,工地上出现了工伤事故,凑合凑合就完事了,现如今你试试看,一旦搞出大头佛,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要保证工程质量,保证施工安全,是找几个瓦工和工头就能解决的吗?时代不一样了。
“第二种就是发包方的猫腻,他们主动加价,然后所要回佣,这样的工程不能接,你也无须去举报和揭发,反正就是不做拉倒,他们愿意找谁就找谁去。”李凡又给薛万锦提了一个醒,“在欧洲做事,必须严格人家那边的法律,你不懂不要紧,可以找当地的律师,让方丹给你找,要知道,在西方的司法制度下,可以长臂管辖的国家不仅仅是美国,欧洲那边也是一样,只要抓住你的痛脚,对不起,对你就是敲骨吸髓,就是要整得你破产,这一点千万要注意,开不得玩笑!”
薛万锦是经历过与郑德勋之间的司法纠纷的,可他还真没有面临过李凡说的这些,他有些困惑的看着李凡,手里拿着酒杯转着,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这……有这么严重吗?好像在西方拿回佣是很普遍和正常的吧?”
“不是你这样理解的,你上次与郑德勋之间是民事债务纠纷,那不涉及到刑事处罚,可如果你想用刚才说的‘正常惯例’去办事,你就等着挨刀吧!”李凡不屑的看着薛万锦,“知道法国的那家搞高铁的公司为什么垮掉吗?就是因为被美国人抓住了痛脚,他们的确是在一些国家工程项目上行贿了,甚至还出具了虚假的单据,所以,尽管很冤枉,尽管美国要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廉洁,可是他们还是被整垮了,连整个公司都被美国人廉价收购了。可如果你坚持按照规矩办,坚持走正规的途径,你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对方诬陷的就很容易被戳破,最后丢脸的是对方,而且,只要你走的直行的正,你肯定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幕后的阴谋也会被曝光,到最后,谁想搞你,谁就倒霉,这就是性质上的区别!”
李凡的话让薛万锦眯缝起眼睛很是琢磨了一阵,随即一口把杯中酒干了!李凡知道,这怕是老薛与原来的经营手法一刀两断的决心表示。特殊的国情,特殊的行业,特殊的背景,要说干这一行的没有个瓜田李下的,谁都不信,可要是说现在谁还在继续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怕也是不现实了,华人为财冒险的人大把,可明知要倒霉,那钱赚不到还去冒险的傻帽却是不多,甚至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