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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胡子窝大排筵席,所有匪徒除了放哨的,全部入席。谢文东端着酒杯站起来,朗声说道:“兄弟们,干了!”说完仰脖饮尽,众匪都跟着饮尽杯中酒。
谢文东放下酒杯,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扫视一圈,才慢吞吞地说道:“各位兄弟,咱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眼下,就看怎么选出路了,大家知道马占山吧?”
众匪点头道:“知道!端的名震江湖。”
谢文东颔首道:“是的,马占山如今是东北边防军骑兵师师长啦。”
“什么?”众匪大吃一惊。
东北的强盗大致可分成几种,有的是帮匪,有的是股匪,有的占山为王,有的四处流窜,有的坐地分赃。
马占山出身绿林,虽然吃的是黑道饭,但行事与其他匪徒不同。打劫之前,必先打听事主确是声名狼藉,多行不义,方才下手,是以每次出手,越是席卷满载,越是人心大快。
识英雄重英雄。东北王张作霖派军队去剿灭马占山匪部,几次无功而返。便派亲信私下打听,原来这马部时时得到当地百姓通风报信、暗中掩护,是以不败。
张作霖没想到马占山口碑有这么好,正气、仗义,他觉得值得结交,便进行了收编。
自古以来,黑龙江民风犷悍,马占山成立骑兵部队后,从上到下,悍不畏死,凶猛矫健。
在日本武装开拓移民侵入自己家园的时刻,马占山毅然揭竿而起,率领部下同日本侵略者进行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武装斗争。
谢文东说道:“最近马占山找到俺,讲了很多国事,百姓惨遭蹂躏,民不聊生;东北的资源被肆意垦采,疯狂掠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踌躇满志地道:“马占山指出,值此国家多难之秋,官府要收编咱们,成立东北陆军骑兵师步兵第五旅。”
众匪听了,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小头目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大当家!兄弟们!依俺看,咱们不能马上答应,一个是形势不明,对方虚实不清,贸然起义就当了炮灰;二来是咱们的出身,这里有多少兄弟是跟官府结仇才上山的,到时秋后算账,岂不成了案板上的肉?三是咱们这些年没少和官兵开打,各有损失,到时一个锅里吃饭,能不记仇恨不念旧恶吗?”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赞同这话。
待大家说完各自看法,谢文东郑重其事地道:“这些担心,俺和马占山都谈了,他早知道这情况,说这打仗就像哥俩一样,即使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也都是中国人,而今要把枪口一致对外。再者他也是胡子出身,怕啥啊?为了表示收编诚意,官府把袭击咱们山寨的那个出谋献策主使李宝奎下了大狱,并酷刑致死。”
原来,李宝奎剿匪无功而返,和带队长官谎报战果,获得升职嘉奖。
便宜不能独占,茅坑大伙儿用。但李宝奎却不知人心险恶,几个下级军官眼看他靠谎话一步登天、飞黄腾达,如何不妒忌、憎恶?
几个人有意无意把这秘密传到密山县驻地王司令耳朵里。
这王司令本就是个粗人,并且不是一般的粗人,是莽到骨子里的那种山野村夫。
为了掩饰自己的粗鲁莽撞,这王司令时常弄些诗词歌赋显摆。
有一天,这老王听师爷在读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老王诗兴大发,也写了一首“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得意洋洋在军中发放。
听到李宝奎谎报战功传言,老王当即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但又不好立即惩治。
如果因为这事传开,那就说明自己愚蠢,受了李宝奎的欺骗,面子上挂不住。
老王只好暂时把火压住,心中直骂:“妈拉巴子,竟敢骗到老子头上了。”自此便对李宝奎起了杀心,只等机会除掉。
马占山向东北王张作霖打报告收编谢文东,获得批准。
接下来,马占山和王司令交流收编事宜,顺理成章把罪祸魁首李宝奎打进大狱。
有了张大帅的手谕,王司令名正言顺拘捕李宝奎。
就这样,李宝奎被活活折磨死了。
马占山和谢文东彼此都是英雄重英雄的豪杰,时常推心置腹,共图大业。
江湖路上百战艰辛,此一生生世飘零。后来,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
为给张大帅报仇,马占山在黑河一带,谢文东在勃利一带,各自率领部下锄暴安良、替天行道,做出不少为民除害、令人叫好的事。
但日本关东军岂能容得东北有这样的刺头人物,派重兵打击。
在一次大战中,谢文东部队惨败,逃入深山中。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东北人民革命军帮助下,谢文东东山再起,组建成立东北抗日联军第八军,专门和日军、伪军对着干。
当时,日本人是铁了心要占领东北,故使用两种手段:一是对无足轻重的百姓杀害—死了就不是敌人了;二是对举足轻重的人物收揽—把敌人变为朋友。
日本人占领东北后,为了建立傀儡政权—伪满洲国,采取各种手段对马占山、谢文东、赵尚志这样的人物进行诱降。
日本人的哲学是:收买人不如收买人心。没有人是不能买的,只在于你出不出得起这个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