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很多弱点,花钱摆派头无疑也是人类的弱点之一。所以特别贵的地方生意总是特别的好。
英雄楼的特色就是“贵”,无论什么酒莱都至少比别家贵一倍。
有几家大饭庄,什么“聚仙楼”啦,“贤人居”“英雄楼”啦,都是堂皇的门面。智力贫乏的李宝金见儿子一脸委屈,自己心里也堵得难受,抬头见街边一家叫“英雄楼”的饭馆,门面广阔,酒客众多,杯觥交错,生意兴隆,便领儿子走进去。
开饭铺的人,大多遵守一个原则:有钱的就是大爷。不学无术的店小二见他俩衣着磕碜,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山炮,满脸的不喜,伸手拦住,说道:“客官,楼上是雅座,你们不嫌价钱贵么?”
李宝金一听,气往上冲,心道:“你这招牌叫做英雄楼,对待穷人却是这般狗熊气概。不吃你一个人仰马翻,便枉称英雄了。”他怒极而笑,道:“只要酒菜好,不怕价钱贵。”
上得楼来,坐在价钱特别贵的饭馆里吃饭,一个人仿佛就会变得神气许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个人物。
无人前来招呼,敢情宾客已满,伙计无法分身前来招呼了。
李宝金故意拍桌骂道:“你奶奶的,敢欺大爷兜里没钱是咋的?大爷要吃包子冷面的岂能上你这店里来?”说着拍出两块银元,大咧咧地说:“你个没带眼的狗篮子,还不快给大爷报报你家店里都有啥拿手好菜?”
那店小二听李宝金开口就骂,正想动怒,却又见了银元,满腔火气顿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眯着眉眼赔笑道:“是是,您老教训的是,小子确是有眼无珠,还请贵客多多海涵。咱这英雄楼里,请的都是东北各地名厨,专做东北大菜,号称东北第一楼。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里长的、水里游的,想吃什么有什么,那真是应有尽有,且听小子给二位贵客报上菜名。”
自古道是“开店的不怕大肚子汉”,既然吃饭的有银钱,那开店的绝没替他省钱的道理,只见这店小二忙前忙后斟茶倒水,然后站在旁边唱起一路路菜牌。
李宝金多没听过,也不知那些东北大菜都是什么,等把那店小二耍弄够了,最后才告诉他只管将英雄楼里拿手的好菜,掂配着上来七八道就是。
不多时,穿着白色号服的伙计,胳膊上托一溜盘子,一路上楼,高声唱着菜名:来喽—白肉血肠—来喽—鱼腹藏羊肉—来喽—蘑菇炖小鸡—
最后一个菜来喽,蒜瓣烧田鸡腿—蒜香味浓,田鸡鲜嫩。
这些菜肴丰富而实惠,利用东北特产原料和纯绿色食品原料,经过大厨精心烹制,表现出嫩而不生、透而不老、烂而不化、口味醇厚香浓,比家里娘们做的好吃百倍。
李保诚大口大口地咀嚼美食,暂时忘却刚才的烦恼,肚子像皮球般膨胀起来。他吃得心醉神迷,飘飘欲仙。
李宝金端起酒壶将一个小酒杯倒满。一杯酒灌下去,心中感到很舒服;两杯酒灌下去,脑袋顿时晕糊糊;三杯酒灌下去,长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便站起来,差点被人撞倒。
马祖婆最近烦闷不堪,丈夫和儿子进城好几天了,也不知进展如何?她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出事,她觉得李宝奎难逃此劫,绝对无悻。
俗话说得好:“幸灾乐祸千人有,替人分忧半个无。”这世上冷眼看热闹的人,向来是要多少有多少,可一旦你有了难处,要寻个能在关键时刻提携帮衬一把的人,却总也找不出半个。
自家在城里无人,此前仅李宝奎一人混得风光,如今他已出事,还上哪找人?
马祖婆口是心非、言行相诡,在村里四处奔走,到处宣扬:俺丈夫儿子进城去救老四了,据说老四犯的是死罪,能否救下看造化了。不过,自家可说了,但凡有一丝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总之一定要把老四救出来,谁让他是李家的人呢?
马祖婆的话向来是云山雾罩、望风扑影,以往人们总是半信半疑地听着,权当下饭的咸菜。现在她又吹起了牛逼,觉得这么吹能给自家增光添彩。
确实,听者都点头称赞李宝金讲义气、够意思,但心下都对这专门传播流言蜚语的长舌妇贫嘴碎舌的娘们感到厌恶。马祖婆却暗自得意:自己给丈夫博回不少口碑。
待她转身离开,村人马上换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大家都觉得:你就编排吧,李宝金肯定救不回人,平日尽听老婆大人思想指引,是个墙头草,还赶不上幸雪刚强,爷俩这趟救人,肯定白给,不出啥事算好了。
村人们兴致勃勃讨论着,极是期待:李家父子进城结果究竟如何?
当晚,马祖婆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时,起身把开着的窗户关上,窗帘拉上,点燃一支红烛。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姑娘穿起新衣裳把自己关在房里对镜独照一样,又希望别人能看见,又希望不要被人看见,就算明明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心里还是觉得很愉快。
她将炕梢上躺箱的锁打开,在里面摸索半天,抽了样东西出来,就着红烛一看,赫然竟是条火狐皮。
这皮毛色纯正,艳红一片,触手一摸,柔嫩滑溜,贴脸摩擦两下,显出舒适神色。
马祖婆放下火狐皮,探手在箱里继续摸索,又抽出条毛皮,竟是条紫貂皮。
这皮棕褐颜色,厚暖异常,触感极佳,可算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