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奎胆子当真已骇破了,身子已蜷曲成一团,牙齿不住的打着战—因为那狱卒已到跟前。
李宝奎此时惊骇到了极点,拷打他能挺住,只要不死,总会有出头时日。可眼下这狱卒的表情架势,莫不是…想将自己阉了?
男犯人最怕的不是剥皮抽筋,而是割去裆中的宝贝。原因并不是这部位被切割时会有特别的痛苦,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恐惧和人格上的耻辱。
绝大多数的男人,宁愿被砍去脑袋,也不愿被切去**。只要把他的档中物一去,他就焉巴了,再也威风不起来了,这就跟剪掉烈马的鬃毛和拔掉公鸡的翎毛一个道理。
李宝奎不敢想下去,如果真的被阉成太监,自己日后怎么做人?怎么传宗接代?
他脸色苍白,死盯着眼前狱卒,一颗心也越跳越厉害,竟似要从嘴里跳将出来一般,说不出的惊骇、恐惧。
自古以来,恐惧岂非就是痛苦的极限?
痛苦的极限是恐惧,那么恐惧的极限又是什么?
那匕首慢慢送到他脖子上。
他几乎恐惧得双眼翻白,他想透出一口气,但又恐未及呼出、呼入,匕首切断他的喉管,所以他赶忙、匆忙、急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行行好,白(别)杀俺!”
那匕首放下了,顺前胸缓缓滑下,直到大腿内侧,那冷冰的触感化成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出。他登时满身寒毛直竖,全身如欲虚脱,骇极大叫:“饶命!饶命!
那狱卒冷笑一声,将匕首收回,转到他身后。
李宝奎见状,稍微松了口气,正自奇怪,这狱卒到底要干嘛呢?
猛然,一阵钻心刺痛自后面袭来,确是全身经脉欲裂,痛得一佛出世、二佛登天。
“啊—啊—啊—”惨嚎一声又一声。他万万没有料到,那狱卒竟将匕首插进自己的丨肛丨门,双腿战栗,疼痛无以复加。
他受不了这突然加身的痛苦,没命地嚎叫,声音凄厉干哑,充满诅咒与绝望。
那狱卒将匕首插入李宝奎丨肛丨门,并不急于拔出,握住刀把转动一下。
李宝奎登时觉得如有千百根利针,插进他的各处关节穴道,又痛又苦,惨过任何毒刑。
李宝奎大叫道:“大人不计小人之过,求求你松松刑吧。”
那狱卒并没有理会李宝奎的哀求,握住刀把又转动两下,这才将匕首拔出。
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声音已无先前响亮,眼前一团模糊,突觉自己的心不跳了,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宝奎醒过来时,一阵霉臭之气直冲鼻端,睁开眼来,一团漆黑,什么也瞧不见,他第一个念头是:“不知自己死了没有?”随即觉得全身无处不痛,喉头干渴难当。他嘶哑着声求道:“水!水!”却又有谁理会?
他心中的痛苦胜过了皮肉之苦,又叫了几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突然见到父亲率众兄弟和辛宝宝家大战,杀得血流遍地,又见母亲将自己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叫自己别怕。
跟着眼前又出现樊冰冰那张极艳丽的脸庞,漂亮的双目现出异样光芒。这张脸突然缩小,变成个三角形的蛇头,伸出血红的长舌,露出獠牙向他咬来。
李宝奎拼命挣扎,偏就丝毫动弹不得,那条蛇一口口咬他,手上、腿上、脖颈,无处不咬,额角上尤其咬得厉害。他看见自己的肉被一块块的咬下来,只想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他悠悠醒转,脑袋痛得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仍如雷霆大作,轰轰声不绝。
他睁眼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支撑着想要站起,浑身更无半点力气,心想:“自己定是死了,给埋在坟墓中了。”一阵伤心,一阵焦急,又晕了过去。
如此三次晕去,三次醒转,他大声叫嚷,只听得声音嘶哑已极,不似人声。
黑暗之中,只能看见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东西。他想爬起来,但吃惊地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听指挥,所有的都僵硬了,只有心活着。
他身上奇痒,想抓挠不了。更要命的是,他患上痢疾,想不拉出来都不行,那屎水染上丨肛丨门伤口,如汤如沸、如煎如烤的折磨,痛入了骨髓。
他恨不得快快死去,免得受这许多痛楚苦楚。
—他一生多欲、寡情、薄义、残忍、冷酷、好斗,但他死前唯一最强烈的希翼:只不过是死得痛快一些!
活着痛快,死亦痛快,这就是人生的幸福!
人在安逸得志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满足,唯有山穷水尽,体会到无尽的绝望,才会明白简单平淡的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人总是这样,总是需要在经过苦难后才知道,幸福是如此的珍贵。这时候的李宝奎,忽然想通了!
如来佛祖在菩萨树下得道,就因为他“忽然想通了。”
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才总算“忽然想通了。”
李宝奎此时也“忽然想通了!”可也没活头了。他深悔自己为何不早日领悟。
他却不知道,人未走到那个阶段,那心情是附会不来的。顿悟也一样。急不得、等不来。
因为,人生真理,多在大苦大悲中看破、看透、看得,悟得。
85
李宝奎在深牢大狱中的情形,李宝金父子自不知晓。他们赶车进城后,已是下午,找了处客栈安顿好,带着忐忑不安、忧心忡忡的心情,不知该找谁?
最后,还是李保诚脑子灵活,向客栈老板打听了大狱所在,然后跟父亲商量:“爸,咱俩先去大狱瞅瞅,看看能否探望?若是见到四叔,便可问他,该找谁帮忙?四叔是不世出奇才,应该知道谁能救他!”
李宝金听了,觉得儿子的话非常有道理,便决定去大狱。
改朝换代后,密山县城变得更加热闹,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老人的,抱着婴儿的…
大多数的人看来都很愉快,因为他们经过一天工作的辛劳,现在正穿着于净的衣服、舒服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所以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来享受闲暇的乐趣。
另一些人,却从来不知道工作的辛劳,自然也不知道闲暇的趣味,所以看来就有些没精打采。
所以,一个人不去耕耘,就想求收获,是永远也不会愉快的。
街道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衣服,有的卖糕点,大多数店铺都将他们最好的货式陈列出来,来引诱路人的眼睛。
行人们都在瞧货物,边走边挑选,李宝金父子俩却顾不上瞧看,急匆匆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蜂蜜山监狱。
但见监狱门口守卫森严,狱卒个个荷枪实弹,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父子俩先自怯了,停在远处不敢近前。
李家父子虽在村中称王称霸、不可一世,但进了城,便完全没了气焰。
此时,他们心中七上八下,慌乱如麻,简直挪不开脚步了。
李宝金一辈子没有与官府打过交道,可自己毕竟是当家人,得拿出魄力来。无计可施的他想到这里,故意将手背在了身后,昂起首,挺起胸,显出一副威严状,指挥儿子上前询问。
李保诚硬着头皮上前搭讪,那守门狱卒低头见二人穿的乡下佬服饰,说话率直,官场中的势利眼睛,哪里瞧得起这两个小人物。随将那副卷帘式的面孔往下一沉,两只富贵眼向上一翻,说道:滚蛋!
这李保诚虽机灵,可毕竟不懂人情世故,还想打听,对方已经抡起枪托,来势凶恶,李宝金见状再不敢托大,连忙拉回儿子。
两人垂头丧气回到客栈,这时已是晌午时分。父子俩虽心情不顺,可好歹得填饱肚子,便出去寻找最好的饭馆。
李家一门猎户,向来豪气,花钱倒也不抠搜的,只娘们算计得厉害。这次出门,兜里装了大笔钱,又没有人看管,自是想吃啥就吃啥。
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铺里,刀勺乱响,就算不饿的人,听见了也会饿。
闹嚷嚷的食客,热闹时大道两边车马相连,满大街上飘漾着鸡鸭鱼肉的奇香。
当然,更多的是一些没有名号的小吃铺,卖包子的,烤冷面的,烙大饼的,蒸豆腐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