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也像彗星一样,白驹过隙,转眼即逝。在这短暂的一生之中,想要实现的心愿却是那么地多,那么地长。
郝大娘不放心幸雪,再次进屋。看到幸雪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静,真使她害怕,便安慰道:“你好好睡一觉吧,把身体养好!”
幸雪像木偶一样,任由郝大娘引到炕里头去,半句话也没说。
感情有时候非常温和,有时候却比刀锋更利,时时刻刻都会在无形无影间令人心如刀割。
辛宝宝躺在炕上睡得不踏实,头部左右摆动,并伴随轻微低喃。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发恶梦。
幸雪望着丈夫,表情阴沉,恨意烧红了眼睛,就像一把刀。
她下地去仓房里找出一把砍柴刀,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只觉冷气森森,一股寒气扑面而至,鼻中一酸,“阿乞”一声,打了个喷嚏,再看那刀,半点光泽也没有,是该好好磨一磨了。
她把砍柴刀拿回屋里,找出磨刀石,卷起袖子,开始了磨刀。霍霍之声惊天动地,家里的老鼠被这种声音吓得颤抖不已。
刀锋越磨越痛,越痛越利,人又何尝不一样?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在痛苦中成长的,不是吗。
幸雪磨啊磨,刀锋也磨得雪亮,寒光在刃口波动着跳荡着爆发着,激动着她心中的凶念。
刀磨好后,她仔细地打量着。雪亮的刀,刀锋薄而利,在油灯下闪动着足以夺人魂魄的寒光。
没有人能想到仇恨的力量是多么强烈,有时远比爱情更强烈,因为爱是柔和的、温暖的,就像春日的风,春风中的流水。仇恨却尖锐得像一把刀,一下子就可以刺入你的心脏。
第二天,幸雪醒来,精神灿然一现,双目突然闪出极其清澈明亮的光芒来,开始了吃喝。
郝大娘见了很高兴,以为幸雪恢复正常,可又发现幸雪竟莫名冷笑,那双黑得发红的眼睛,闪烁着仇恨的、挑战的光芒。
悲痛也是种力量,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
郝大娘将饭菜做好并摆上炕桌,自从辛宝宝醒来后,却无法下地行走,腿伤又受冻,疼痛不止,浑身乏力,连饭碗都端不稳,需得老人喂食。
郝大娘偏腿上炕,将辛宝宝扶起来。郝大娘拿过一个馒头,掰一块放进辛宝宝嘴里,又舀一勺稀粥,吹凉喂给他,并不时夹几口菜。动作麻利,毫不拖沓。
幸雪手足无力,勉强能自己吃喝,却不能照顾辛宝宝,只能任由郝大娘照顾着。
吃过饭后,郝大娘将碗筷收拾好,顺手将灶房擦抹干净,然后回自己家。
就这样由郝大娘照顾了十多天,辛宝宝和幸雪都慢慢好转,开始下地走动。
这天中午,郝大娘踏雪过来做午饭,进屋见幸雪正在躺箱里翻找什么,关切地问道:“幸雪,你找啥?
幸雪正用钥匙开躺箱里的小箱子,这时候听见郝大娘进屋询问,她一转动钥匙,锁卡嗒一响,就好像事情也有了个了断。
她慢慢抬起头来,以抑郁而坚毅的声音答说:“找东西,俺要出门。”眼中充满了执著,执著之中又隐含着杀气。
郝大娘奇怪:“出门?上哪儿?”幸雪不应,歉意笑笑,只略略理了理鬓发。
金子锁在箱里,不拿出来使用,就成了废铁。幸雪从躺箱里掏出一根金条,交给郝大娘:“俺出门这些天,麻烦您二老照应宝宝和狗剩。种种照顾,不尽感恩!”言辞极为情真意切。
郝大娘知道幸雪的脾气,听她说得凄凉,突地觉得幸雪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别人永远也看不透她,尽管她那么明明白白。只得郑重道谢,接了过来。
辛宝宝看着媳妇打点,不由得心中大急,躺在炕上连连搓手。他无法阻拦,也不敢阻拦。因为在一起生活这些年,他深深了解媳妇性格,平日顺从,可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八头牛也拦不住。
世上最最纠缠不清,难以分解的两件事,就是爱与恨!
是的,人生确是恨比爱多的多了。
昨夜,幸雪已跟他说要出门给儿子报仇!辛宝宝老实半辈子,从没动过害人念头,没想到媳妇竟有这想法,他理解媳妇的仇恨,只是隐隐担心,怕日后生出更大的祸端来。
辛宝宝心里急,劝阻的话却生生卡在嘴里,最后只憋出一句:“媳妇儿,穿厚棉袄,白(别)冻着了。”
“嗯呐!”幸雪应了一声,继续翻找东西。
郝大娘回到自家后,见老伴跟狗剩正玩翻绳儿,一老一小你来我往,倒也玩得开心不已。郝大娘把金条锁进箱里,忧心忡忡地坐在炕沿。
狗剩每晚睡觉和郝大爷一个被窝。孩子小,一开始常吵吵找妈妈,老人便时常领家看一眼,然后再回自家,由二老轮流陪着玩。
狗剩天天吃住在老人家。有个孩子围前围后,家里倒也热闹不少,只是每每想起二狗,老两口就揪心难受。
郝大爷见老伴儿嗟叹不已,奇怪道:“咋啦这是?”
郝大娘叹了口气,道:“哎…幸雪要出门,也不说去哪儿?你说,她该不是要上那疙瘩吧?看她那样,俺这心可提喽老高,哎…烧心呐。”
听到幸雪要出门,郝大爷立即停手,打发狗剩给自己装烟,然后和老伴儿唠起来。
狗剩美滋滋的应了差事,到烟盒边忙活起来,没一会,便将烟叶弄得里外都是。
两位老人并不责骂,只是跟着收拾。善良和同情的皱纹在两位老人的脸上,像微风吹拂池塘漾起的细波一样久久没有消逝。
这时,窗外雪已住,但阴云低压,天色毫无放晴之意。两位老人的心情,也如那低压的云层一样,充满忧虑愁苦。
狗剩却玩得极是开心,将郝大爷的烟锅装满,邀功似的举到老人脸前,满是得意之色,老人看的一阵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