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地方离人群不远,有些大人看到听到,却不去管。山里孩子打架是常事,除非极护犊子的父母才会去拉架。
过去在东北农村,大人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就当舒展筋骨,何况孩子,也就随他们打去。
过了一会,李家俩小子打得满头大汗,摘掉棉帽子,撂下狠话:“再敢来俺家,整死你们!”两人又踢了二狗狗剩几脚,这才骂骂咧咧转身离开。
二狗狗剩被打惨了。见李家小子提着帽子已走出十几步,二狗气血上冲,从地上抓起一块小石头狠狠撇了过去。
二狗人虽小,却有些臂力,隔远打物,准头儿奇高。那石头带着一阵寒风,削上了一小子耳朵上,只见鲜血流下来,二狗当即抬腿便逃。
李家小子出手伤人,原是意在挑衅,但万万想不到对方真敢报复,勃然大怒,扔掉帽子追去。
二狗奔了一阵,一回头,只见受伤那小子满脸鲜血,模样甚是狠恶,心知若是给这俩小子捉住了,那一顿饱打必比适才更是厉害,当下加快脚步奔向山脚,直向山上爬去。
那小子虽被小石子削了,其实并不如何疼痛,但见到了鲜血,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提气急追。
山路虽难行,可是二狗却如履平地。他越爬越高,李家俩小子丝毫不肯放松。
二狗爬到半山腰,瞥眼忽见身旁有块大人才能推动的大石,半截搁在几块石头之上,似乎安置得并不牢稳。
二狗狂怒之下,哪里还想到什么后果,伸手将大石下面的几块石头搬开,那大石果然微微摇动。
他跃到大石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去,大石晃了两下,轰隆一响,向山下滚将下来。
俩小子见他推石,心知不妙,吓得脸上变色,急忙缩身闪避。那大石带着无数白雪,从俩小子身侧滚过,砰砰巨响。
一小子心下慌乱,一脚踏空,溜了下来,另一小子急忙抱住。因为有雪,两人在半山上站立不住,搂作一团的滑溜滚将下来,翻滚了六七丈,幸好给下面一株大树挡住了。
狗剩站在山脚下望着,吓得哭也哭不出来,二狗赶紧溜下来抓住狗剩的手逃走。
性烈如火的李家儿媳妇见到自家孩子伤痕不深,在打斗中占了便宜,还是在自家门前跳脚骂了半天。
二狗领着弟弟委委屈屈回家时,幸雪正在院里杀鸡,她今天和辛宝宝交心唠嗑,解开了辛宝宝心结,自己也心情大好,准备鸡肉炖蘑菇,让一家人都解解馋。
两个孩子哭着进院,幸雪吓了一跳。二狗头破血流、嘴唇额角破皮、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狗剩脸颊被批得成胖子,眼睛、鼻子、嘴,都已有些歪斜,身上肮脏不堪。当妈的见了,自是心疼得不得了。
幸雪连忙将两个孩子拉进小屋,关了屋门,拿出张神医给辛宝宝手术剩下的绷带,把二狗的头横缠竖绑,只留着一只眼睛看路,两个鼻孔出气,一只嘴巴说话、喝水、吃东西。
幸雪一边包扎一边询问事情经过。二狗一五一十地说了,幸雪听毕后沉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
幸雪知道,这事情确实不怪自家孩子,虽然吃了大亏,但大人不用担心,男孩摔摔打打,长大了才结实,受伤不算啥。
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往后自家孩子受的欺侮和委屈会更多,包括辛宝宝,都少不了任人取笑和辱骂,日后与村人磕磕碰碰的事情避免不了。
想到这里,幸雪不免头大如斗,心痛地千叮万嘱道:“孩子,以后见到李家人尽量躲着,李家大院更是绕道走。”
俩小子不明原因,都奇怪地盯着母亲,二狗傻愣愣追问道:“妈,咱家为什么要怕他们李家?”
幸雪啐骂道:“你个小嘎豆子,就长了个吃心眼,咱不喜跟他们一样。”俩小子便不再言语,他们的伤口正疼痛得紧呢。
42
辛宝宝一家五口,四口都遭了罪。山上的黄毛却浑然不知,兀自玩得极是开心。他虽非胡子,但因身在胡子窝,便将胡子窝当成了自己家。
一晃眼,黄毛来到兴凯湖胡子窝好几年了,身子越发壮实,眉眼多了英气,显得野气更盛,全然不似辛宝宝老实孺弱。
黄毛初到胡子窝时,对啥都稀罕,尤其是胡子手里的枪。黄毛比同龄孩子胆子大,见胡子举枪瞄准,便将树上鸟儿打下来。当下抢过来,对着前方奔跑的野兔,扣动扳机,枪却没响,倒把野兔吓跑了。
原来没有拉枪栓,样子可爱又愚蠢,惹得众匪徒喝彩嘻笑,非常热闹。
黄毛弄明白开枪步骤后,开始发狠了,直到把开枪的动作弄得极为熟练。
次日,胡子再教他打枪时,黄毛从容利落的动作让他惊呆了,再不敢小觑这不满十岁的孩子了。
黄毛对枪的崇拜远远大于喜爱,觉得这是神物,抬手扣动扳机,人兽难逃,是个凌于人上的神物。
黄毛拿起枪比拿起任何玩具都更能唤起他的激情和灵感,好多老匪练了多年瞄准射击的动作要领仍然常常脱靶,可黄毛无论长枪短枪,都能玩得随心所欲。
在玩枪的过程中,黄毛的另一项异能渐渐展现出来,能在夜间看清常人看不清的东西,和白天无异,简直神了。
匪徒们很快发现了黄毛听力和视力的特异功能,都惊叹不已。黄毛除了枪法极准外,性格大方仗义,特投大家脾气。
一个小喽啰下山抢大地主家时受了伤,黄毛自己带着猎狗去打了只狍子,叫人拖回来后让灶房里掌勺的做了给他补身,还拿出谢文东送他的精美糕点给他吃,把受伤胡子感动死了。
黄毛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摇摇小手道:“你好好歇息,把伤养好,再大干一场。”
时日渐久,胡子窝的弟兄都很喜欢黄毛,觉得对了味儿,是一路人。谢文东也对黄毛刮目相看,觉得黄毛确实不一般,是根好苗子,天生做土匪的。
到后来,谢文东简直将黄毛当成自己亲儿子一般,宝贝得当真有如掌上明珠,胡子窝里谁若对黄毛不好,叫他知道,定没有好果子吃。
黄毛成了胡子窝里的少当家,成了大家的活宝,成了开心果。上上下下无不喜欢他,因此黄毛生活得又开心又快乐又幸福!
谢文东长得高大英武,肤色白晳,身材很好,戴一顶狐狸皮帽,穿一身貂皮,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完全贴身的。
从内衣到外衣,他都是一个香喷喷的贵族,与手下一群草莽之徒判若两样。因为他们从内衣到外衣,都是一个个地道的土匪。
他身上,有一种特别与众不同的东西,浮华到让你能想到纸醉金迷的气质,霸气到浪迹天涯唯我独尊的气场,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沧桑。
他的眼神犀利毒辣,仿佛能看到你内心里最深的地方,侧目一眼,那是带着杀气的眼神,如何不叫人胆战心惊?
在当时,谢文东名动东北,家传户诵,是每一个少女的梦中情人,每一个少男崇拜的偶像,每一个销金场所的老板最愿意拉拢的主顾,每一个穷光蛋最喜欢见到的老板,每一个黑道中人最愿意结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