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早，裴红英也不想起来，岳正阳的早饭就只能在外边吃了。

所谓鬼市就是在临晨迎面看不清人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个时候买东西买卖两家互相都看不清，管他是人是鬼，交易完了谁也不认识谁，就算找后帐，也找不着对象。

而等到太阳出来雾气都散掉后，这鬼市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寻觅无踪了。

在解放之前，老京城有三大晓市儿，也就是鬼市。分别是德胜门外北晓市，崇文门外还有东晓市，再有就是宣武门的西晓市。

这是老北京最有名的三大鬼市，过去一般都是在天亮之前摆摊儿，其实和晚上差不多。

那个时候没有手电筒，地摊上都是弄一个防风的煤油灯，卖的全都是二手货。

当然也有不少高档货，但是一般高档货来路都不正，因为有不少销赃的都上这儿。

当然也有大户人家的少爷秧子，自个儿不务正业，手里没辙儿了，只能拿点老子留下的好东西出来买。

不过他们一般都卖不上一个好价儿，因为压根儿就不懂行儿，过去叫捡漏儿，就在他们手里捡的。

近些年大家都对文玩字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而且古玩也变得合法化了，所以大伙儿这个时候都愿意买点古玩，拿回家里当升值的、装门面的、陶冶情操的、真心喜欢的都有，反正大家热情都很高涨，也因为收藏的人多了，古玩的价格才一路飙升。

岳正阳对谭爱军讲的绘声绘色，跟讲悬疑案一样，吓的谭爱军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看看来往路上空无一人的街道，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点瘆人。

“三哥，你骑慢点，等等我。”

这个时间的雾气还是有点浓郁的，离远了看，整个街道都是白茫茫一片，走近之后，人和人之间才能看出点人形。偶尔从身边窜出个人影把谭爱军吓一跳。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影响两人的视线，就是眉眼之间的雾气已经凝结成水划过眼帘。

“爱军，这一次你要记住了，看中什么物件了，可不要轻易开口问价，这地方不同于一般的市场，只要你问了价钱，那等着挨宰了，要知道那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出……”

岳正阳一边在前面蹬着自行车，一边回头小声的叮嘱着谭爱军。

“不问价怎么买东西？”谭爱军有些不解的问道。

“一个物件，这些卖家往往会有好几个价格等着你，你要是问了又不买的话，还被别人听到了，那卖家会赖着你，说是被你泄了底价逼着你去买。

这也是这个行当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过不话说也是一样可以谈价钱。”

谭爱军不明白不说话怎么去做买卖，虽然好奇，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人都忙着进鬼市，所以谭爱军也没来得及去问。

进了鬼市岳正阳就开始不怎么说话了，谭爱军也是忐忐忑忑的跟在后面，他现在既好奇又紧张。

没走几步，岳正阳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在一个摊位上，发现摆满了青铜瓷器，古籍残本，还有几块青不青黑不黑古玉放在摊位的中间位置。

“嘿，这位朋友，过来看看，我这可是都是坑里刨出来的，您有中意的我给您便宜点……”

听到这摊主的话，岳正阳咧开嘴笑了起来。

做古玩这行的买卖，人人都说自己的东西是真的，可是他手里的东西永远都卖不完，想想看，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特别像这种昏昏暗暗的时间点，越是懂行的人越容易走眼交学费，鬼市这地方，那可是真正考究眼力的地方。

鬼市这地方，真正古玩行老手说去鬼市，都不是说去，亦不是说上，更不会说逛，得说“趟鬼市”。

因为这“趟”字有学问，意思水深水浅，水急水缓得自己趟着试，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这和古玩行水深的很一个意思。

岳正阳见这个摊位上十物九假，还有一个是看不真，也就没在多言语。

“三哥，那两人互相在袖子里拉着手，是不是在谈价钱？”

谭爱军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岳正阳为什么说买东西不说话谈价钱了。

“嗯……”

岳正阳点了点头，没多解释，这种讲价的方式，是古时候传下来的，主要是讲究财不露白，一个物件的成交价格，买卖双方为了保密才发明了这种谈价格的方法。

不过现在的人的袖子和古时候根本不一样，所以有的人谈价格，都被旁边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这种谈价钱在现代更是一种形式而已，也许他们这做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正宗的古玩行老手吧。

一路趟了两家摊位，在第三家的时候，岳正阳蹲下来看了看摊位上的古玩。

见岳正阳蹲下来，谭爱军也有模有样的跟他一样，也蹲了下来。他见岳正阳没有上手，于是猜测的说道。

“老板，您这里的物件，是不是仿的？”

此话一出，岳正阳顿时感觉蹲的双腿都有些发麻了，还有点蛋疼。刚才他就交代了，让谭爱军少说话多看看。

现在他也说话了，但你要说点有水平的话也就罢了，竟然问这些低智商的问题，太让他失望了。

果然不出岳正阳所料，这位摊主有点恼火了，因为谭爱军犯了忌讳，所以摊主就下了逐客令。

“朋友，你是搞的吗？这话说的怎么外行了？鬼市上的东西，只看不说规矩都不懂？爱买不买你走好，不送。”

对于谭爱军的鲁莽，岳正阳只能对摊主表示不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就要拉着谭爱军离开。

就在岳正阳站起了身子，准备拉谭爱军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被这摊位边一个长形物件所吸引。

让岳正阳停下的是一个长方形盒子，岳正阳看出这个盒子是老物件，他猜测这盒子里面应该是画轴之类的东西。

盒子倒是真的，就不知道里面的物件怎么了，要是是买椟还珠的那种，那就让岳正阳失望了。

既然盒子是真货，那就停下来看看吧，看看里面是什么货色。

“老板，这个可以看看嘛？”

见岳正阳要看他的东西，摊主原来乌云密布的脸立刻多云转晴，给岳正阳一个阳光灿烂。

摊主拿起长盒子递给岳正阳，不过岳正阳没有接，而是用手指在地上杵了杵。

摊主一见这人是个懂行的人，于是把长形盒子放回原位，对岳正阳说道。

“朋友，我这玩意可是真家伙，您在这鬼市都找不出第二件来。”

摊主把东西放回原位到说话，整个过程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要知道他刚才也是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