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没好气地说，“你看看那个魏延叫什么东西，机修厂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么危机的关头，他还好意思拿着公费出去耍，这种人你指望他管你的死活？说到底他现在花的钱都是我们这些人的血汗钱，你要是相信他，他能给你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徒弟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

很多老人辛辛苦苦存了一辈子，不过六七万，然而刚刚才上班几年时间，签个字就能拿到二万多，这对年轻人来说，是一件极具诱惑的事情。

徒弟已经摩拳擦掌，等着正式宣布的那一天，听说签字就拿钱，童叟无欺。

赵明已经将集体承包的所有文件给准备好了，这个文件一旦递交上去，只要经上级批准，机修厂可以在第一时间变成他掌控之下的维修单位，只不过每年上交的利润还得在多方协商的情况之下确定。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敲开了赵明办公室的门。

赵明抬头一看，居然是好几年都没见了陈雪。

赵明救了她两次，一次是在大街上，她被一群流氓欺负，赵敏因为他被抓了进去第一次碰上了杨科。后来又因为她所托非人，赵明在炼油厂把她从那对狗曰的父子手里给捞了出来。

陈雪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所以从那之后，也没有再找过男人。让她有些失落的就是赵明没看上她。这些年心里早就平复了，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地面对赵明，然后才发现在看到照明的时候，心跳依旧很快，脸红扑扑的，连眼睛都不知道看哪。

赵明亲自翻开了自己对面的椅子，邀请陈雪坐下，还热情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可恶的赵明就是这么可恶，总是这么热情让人对他产生误解，张雪明明知道赵明对她没感觉，可是还是会对他的一举一动产生别样的想法，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问，“你过得还好吗？”

“当矿长，肯定好啊！”

陈雪嗔怒般地瞪了赵明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竟然开始翘尾巴了！”

赵明笑道：“我不是看你放不开吗？特地给你开个玩笑，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陈雪觉得自己轻松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怎么突然来找你，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没什么好影响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看到赵明这么坦然的样子，陈雪放弃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点点的奢望，短暂的失落过后，马上问，“其实我来找你，是替我爸爸问一问，我们矿搞下岗的情况，我爸是拿补偿款，还是内退，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

赵明这就好奇了，陈峰最少应该有35年工龄了，按照当下的补偿条件，一年三千块，能拿十万零五，首批签字的还能拿一万块奖励，将近十二万块，对谁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陈雪为什么会对这笔补偿有疑问呢？现在不是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签字了吗？

“说说看你的想法。我想听听看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我爸要是拿一次性补偿的话，能拿十二万左右，我没工作，我妈也没工作，这笔钱眼下看起来很多，可是以后再也不能从单位上拿养老金，也就是说这十二万是我爸妈的全部。可是我爸还有七年才退休，现在一年到头就能挣二万多块，一直干到退休的话已经十几万了，以后还能拿退休金。我就在想，拿一次性补偿好像不划算。可是我妈说，二叔已经准备签字，拿上这笔钱干点什么不好呀？我爸很犹豫，他不想签，坐吃山空让他心中没底，可是如果不签的话，听说会被强制下岗。”

赵明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听谁说的？”

“就是其它矿区啊，现在其他矿区和作业不早就已经传遍了，说是可以不签同意书，不拿钱，到时候强制下岗，连个屁都捞不着。”

陈雪有些紧张的说。他这模样也是一家子被这些传言给折磨的不轻。

赵明摆了摆手，“我不管别的矿区怎么说的，我们矿区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签不签随意，至于你们家……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多余的我也就不说了。”

赵明的位置站得不一样了，再也不可能像当年那样无所顾忌的表态，要知道他是矿长，他的一个态度很可能就会决定别人一家将来的走向，所以只能表达这么个意思。

不过能得到赵明这样的态度，陈雪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起身激动地说，“谢谢你，赵明……不，赵矿长！”

往外走了两步，陈雪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赵明几眼，咬了咬嘴唇，这才不舍地离开。

从理性的角度上出发，照明是不希望失去向陈峰这种有经验的技术骨干，不过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她赵明来表达，算算时间，魏延应该快回来了吧？

带着这种疑问，赵明一步步都晃到了万福的办公室。没想到，万福颇有雅兴地正在写着毛笔字。

从这力透纸背的功力上来看，至少在书法上也浸淫十几二十年了吧？

照明没有敢打断他，而是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将这一个字给写完。

一个字而已，居然累得万福出了满头的大汗，放下毛笔的那一刻，都拿起棒子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擦了擦手，苦笑道：“矿长，见笑了！”

见笑？一点都不好笑，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的成绩，这位万书记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一位老友说甚是想念，万福说见字如面，还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家当这么齐全的情况下，赵明可不相信万福这是闹着玩，没见过书法家长什么模样，不过想来应该就是万福这样的，生的温文尔雅，一身的书卷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急不慢的，让人容易亲近，很容易相处。

赵明特地给万福的茶杯里掺了水，万福也没有客气地双手相迎，大方自然的相处，这是二人搭班子以来形成的默契。

万福喝了一口茶，“矿长的样子好像很焦虑啊？”

赵明点了点头道：“我妈带了一群人搞封建迷信，如今的矿区人心惶惶的，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每个人的心里就像一个火药桶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炸，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最容易被这些狗屁不是的东西给控制精神，书记在这方面可得多费点心，这样的糟粕不应该在我们矿区疯长。”

万福听得直冒冷汗，莫不是这个赵明就是典型的大义灭亲，站在自己的家人头上上位？万福可是打听清楚了，当初赵明是亲手把她的舅舅给送进了牢房，后来他舅舅更是死在了东矿，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从任何角度上来看，赵明对家人的约束都是非常严苛的。万福找不到任何这方面的缺点。

唯独就是赵明他妈带着一帮老头第太太练功这事有些让人头疼，万福并没有找赵明谈话，没想到赵明居然抢先一步来找他谈话了。

“矿长，这应该算是家事吧？”万福淡淡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