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秦书凯对程坤的表现是满意的，但是这次李伟高背地里大放厥词的消息，连小柳一个女人都知道了，程坤居然不知情，这让秦书凯的心里对程坤生出些许不满，一个区长耳听八方是最基本要做到的，程坤在这方面显然是做的极其不到位。

程坤接到电话后，立即急匆匆的赶过来，走进秦书凯的办公室后，依旧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表情，冲着秦书凯点头哈腰的问好。

秦书凯脸的笑容是平静的，他冲着程坤平常的口气招呼说：“来了？”

程坤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后，卑微的口气问道：“老领导找我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找你过来随便聊聊。”

程坤不由愣怔了一下，秦市长这样一个每天忙的时间不够用的人居然找自己随便聊聊？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瞧着程坤愣神的空隙，秦书凯已经开始讲起了古人的事情。

“知道朱元璋吗？”

“明朝的皇帝？”

“是啊，这位明朝的皇帝可了不得了，据说他当皇帝的时候，为了很好的控制那些手下的大臣们，特意设立“锦衣卫”密探，多达五六万人，耳目遍布天下，乃至“街涂沟洫”都有锦衣卫布控，朱元璋布下的窃听系统，正所谓是无孔不入。”

程坤不由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秦市长今天这是怎么了？没事居然找自己过来谈朱元璋？

秦书凯把程坤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却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明初有两个官员，都姓宋：宋濂、宋讷。两人年龄差不多，宋濂生于1310年，宋讷生于1311年。明洪武年间，宋濂被任命为修编《元史》的总裁官，宋讷则当国子监祭酒（类似于京师大学校长）。

这一日，宋濂大概遇了开心事，叫了几个朋友宴乐饮酒，喝得很high，不过宋濂为人谨慎，酒喝高了也从不说胡话；宋讷则碰到一件闹心的事情：他的一件茶器被国子监几个学生撞倒、跌碎了。可能茶器较宝贵，宋讷很生气。（《明史》这两件事并不是发生在同一天，出于叙事的趣味，我们放在一起说。）

第二天朝，朱元璋笑眯眯问宋濂：‘宋爱卿，你昨天是不是喝酒、喝高了？’宋濂不敢隐瞒，说：‘是的，陛下。’

朱元璋又问：‘坐客为谁？馔何物？’宋濂都照实回答。

老朱听了很高兴，说道：‘诚然，卿不欺朕。’

宋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欺骗皇。

原来，皇帝早已‘密使人侦视’，暗派了情报人员盯着宋濂，将宋濂请客饮酒的全过程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宋濂刚才说的有一句假话，立即犯了欺君之罪，保不准会被老朱砍了脑袋。当时被朱元璋砍脑袋的大臣不知有多少了。

有一段时间，正是‘严打’风头，大臣每日朝前，都要跟妻儿告别，交待下后事，以免朝后被皇帝寻着什么理由抓起来，连个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朱元璋又笑眯眯地问宋讷：‘宋爱卿，昨天你又为什么生气啊？’

宋讷心里暗惊，老老实实回答：‘昨天学生打碎了一个茶器，我心惭愧教导无方，所以生了闷气。陛下何自知之？’

老朱回手一招，叫太监给了宋讷一幅图画，画的正是宋祭酒，‘危坐，有怒色’。

宋讷赶紧跪下来谢主隆恩。原来，朱元璋暗安排了擅长速写的特务监视宋讷，特务将宋讷生气的形态都活龙活现给绘制下来，呈交皇帝。

这两件事，显示了明代窃听系统的发达，当时可能每个大臣的身边，都有卧底或者暗埋伏的情报人员监视着，朱元璋生性多疑，对治下的官吏军民极不放心，安插了众多监视的耳目。这些密探并不隶属于政府，而是直接对皇帝负责。”

听着秦市长洋洋洒洒的在讲古，始终不偏离一个主题，那是诸多情报直接对皇帝负责，程坤的心里不由多想了几分，难不成是老领导对自己哪件事做的不满意，背后有小人高密？

秦书凯见程坤眉头紧锁，心知他必定是有所顿悟，却还是没搞清楚问题症结所在，索性继续开导的口气说：

“布控耳目、监视臣民并不是朱元璋的独创。国历史战争频繁，政治斗争层出不穷，出于军事安全或政治安全之需要，很早出现了负责窃听的情报人员，如我们熟悉的“四大美人”，其有两个是情报人员：西施是越国安插在吴王夫差身边的间谍；貂蝉是王允安排在董卓与吕布身边的间谍。战国时期，各国征战不休，间谍组织更是少不了，

曾经有五个人，客居京城，一日在旅店喝酒，酒至酣处，其一人说：‘魏忠贤这个阉人，快要倒台了。’其他四人大惊，叫他千万别乱嚼舌头。先前这人借着酒劲，说：‘切，魏忠贤虽横，但现在他又不在这里，难道还能剥了我的皮不成？我怕什么？’

不久酒席散了，五人回房休息。睡到半夜，忽然房门被踢开，一伙人执着火把闯进来，一个个照着脸看，然后将五人全部抓走。来人正是东厂密探，五人被抓到东厂刑场内，那个骂了魏公公的家伙被剥光衣服，手足钉在门板。

魏忠贤笑眯眯对他说：‘你不是说我不能剥你的皮吗？我试试能不能剥。’命人将滚烫的沥青浇遍那人全身，待凝固后再用刀割椎敲，竟将整张人皮剥了下来，惨不忍睹。其余四人吓得快要死过去了，魏忠贤却“每人赏五金压惊”，放了他们。”

秦书凯冲着程坤抬手示意了一下说：“我刚才说的这个古是在明末笔记《幸存录》记录的，有空的时候，你不妨拿过来看看。”

“好的，我一定。”

程坤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漉漉一大块，尽管他心里确定自己对秦市长一直是忠心不二的，可也并不能担保自己从未说过什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来，变成某种是非流言传到秦市长的耳朵里，今天秦市长找自己过来谈话，明明是有的放矢，可自己居然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他到底针对的是哪一件事，这让他心里感觉有些没底。

程坤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脸带着一丝苦笑冲着秦书凯问道：

“老领导，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当面指教批评我，我这一路成长如果没有老领导的指导，现在说不定还在浦和区副书记的位置呆着呢。”

秦书凯瞧着程坤说的也像是真心话，这才把实话给说出来。

“程区长听说了李伟高最近在忙乎什么吗？”

程坤果然是一脸愕然的表情说：“秦市长，没听说啊，他能干什么？邬大光都进去了，他一个李伟高还能折腾出花来？再说，按照李伟高的个性，他也不敢啊！”

瞧着程坤一副轻视的口气，秦书凯不由摇头说：“程区长，你作为浦和区的区长，居然连常务副区长最近忙乎什么主要事情都没留意，你这个区长到底是怎么当的？”

程坤被秦书凯训斥的有些张口结舌起来，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书凯今天把他叫到办公室来讲了一大片关于明朝东厂西场特务机构的事情，还有关于魏忠贤对背后说自己坏话人剥皮的勾当，他这是在点醒自己，对周边一些人的信息掌控太不灵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