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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咱们都活着……”岳昆仑流泪了。

郭小芳伸手触上岳昆仑脸上的泪珠,“……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来几个人,帮忙抬进去救治——!”医官大声吆喝,掩饰不住的高兴。还有什么比看见战友死而复生更让人高兴的。

担架在人们的头顶传递,郭小芳躺在担架上,望着岳昆仑的眼神快乐而满足。

那顶帐篷画着十字,郭小芳被抬进去了。岳昆仑木木地站在原地,不晓得接下来该去哪。

“我信了你的邪!”那个精干的青年热情地箍上岳昆仑,“拐子你还是蛮扎实哦,这样都给你搞活了。走,去我们帐篷住。”

岳昆仑低头瞧瞧自己的腿,“我不是拐子。”

青年大笑,“我们武汉人喊人拐子就是喊人哥哥。我叫宝七,最佩服你这样的拐子,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岳昆仑被簇拥着进了一个帐篷,一堆人围着他问这说那。在杂七杂八的口音里岳昆仑渐渐听明白——从野人山走的远征军幸存的不到五千人,连杜聿明都差点病死在山里。要不是被空军发现,空投了援救物资,这五千人也许都走不出来。其他各路远征军也已经相继归国或绕道到了印度。

“其他的人呢?”岳昆仑问的是那五千走出野人山的弟兄。

“咱们差不多是最后一批了。”宝七走过来,把一饭盒刚熬的稀粥放到岳昆仑手边,“吃点稀的。先到的都分批往印度列多的收容站去了,说是要从那运往兰姆伽基地整训。”

岳昆仑吃得很慢,粥含在嘴里一会,再徐徐咽下。饿了几个月,胃已经缩成了一小团,很脆弱,必须慢慢吃东西。

“我说他蛮扎实吧!”宝七转头对一伙人夸赞。

岳昆仑的自制力让他们惊讶。之前好几个刚到供给站的人就是因为吃得太多,被活活撑死。后面再来的,供给站都不敢一下给太多吃的。

“宝七呀,你祖上一定有人当过养马的马夫。”那个玩世不恭的青年语带讥讽,边解开裤裆捉虱子。之前没顾上,岳昆仑特意认真看这人一眼——这人一张脸跟皮靴揉皱了一样,分不出确切的年龄,像二十来岁,又像三十来岁。

“啥意思?”黑塔样的汉子听不明白。

“不然他能这么会拍马屁?”

壮汉摸摸头,咧着嘴笑得憨厚。

宝七倒不生气,笑骂道:“费卯,你的嘴就毒吧,当心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你放一百个心,”费卯斜宝七一眼,一只虱子在指尖捏出一身脆响,“别说生儿子,我压根就没想能活到那时候。”

宝七苦笑着转回头,“他叫费卯,北平人,就嘴损,人不坏,还是个读书人。”手指一下壮汉,“大个儿,河南人。”再指向之前和费卯叫板的人,“那个狠的叫青狼,东北长白山来的。”

青狼正坐一张铺上擦枪,抬头往这边瞄一眼,那满是仇恨的目光叫岳昆仑一下就想到了大刀。

“咋不说我?”一人往里挤,人堆马上就分开了,不是怕他,是那一身臭味叫人扛不住。

“信了你的邪……”宝七捂住鼻子,“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国军战士,就不能洗洗?”

“不洗——”那人手在胸口搓搓,捏个一个小泥丸子放到鼻尖嗅嗅,“这都是元气,洗一次一年都恢复不过来。”

“这个活宝打小就是个叫花子,自己都说不清是哪的人,我们都叫他花子。”宝七从包里摸出个罐头开了递给岳昆仑,“说全了,这帐篷里就住这几个货色。”

“宝七,你咋不说说你自己是啥货色——”周围的人起哄。

“我就不用说了噻。”

“有没有告诉人家你是个江湖骗子?”

“你们这些人就是搞不清白——我好歹也是个卖艺的,凭手艺吃饭,哪能算是江湖骗子噻?”宝七手指点点那些人,回头问岳昆仑,“你叫么斯名字?哪个部分的?”

“岳昆仑,二百师的。”一饭盒热粥下了肚,岳昆仑额上沁出了汗水,感觉又有了力气。

“二百师?”宝七奇怪地看着岳昆仑,“你没跟着戴安澜走,么斯进了野人山了?”

也难怪宝七奇怪,跟随杜聿明进入野人山的是第五军直属部队和廖耀湘的新编22师。

“在棠吉跟师主力走散了。”岳昆仑没说是为了吸引日军特种队才进的野人山。

宝七踌躇一下,“你们的戴师长,在撤回国内的路上牺牲了。”

大伙都沉默了。牺牲的又何止是戴安澜,十万远征军入缅,活下来的只有四万。

宝七看一眼岳昆仑血糊糊的脚掌,“走,去医疗站,看看那个女兵么斯样了,你的脚也要弄下。”

岳昆仑迟疑一下,问:“还有粥吗?”

郭小芳在病床上睡着了,两只脚掌包得像两个粽子,白纱白得亮眼。

一盆粥在案头飘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与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着叫人踏实安宁。

岳昆仑无声地坐在床边,一直看着郭小芳的脸,聆听着郭小芳熟睡中的呼吸。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看一个女人,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女人。野人山的患难将俩人的命运紧密相连,他们再也离不开彼此。

一滴泪珠自郭小芳的眼角滑出。岳昆仑轻轻替她揩了,又轻轻走向门口。

“岳大哥……”郭小芳梦呓般的声音。

岳昆仑心中一颤,人一下僵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岳大哥,你要走了吗……?”

“……你再睡会吧。”

“你在身边,我舍不得睡。你不要走远……我怕睡了就再也见不着你……”

“放心睡吧,我就在外面,我不会丢下你。”

暮色朦胧,营地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岳昆仑站在医疗站的门口,长久地凝望着野人山苍黑沉重的山影。临近帐篷里漏出灯光,弟兄们粗野的笑骂声声在耳。一切恍若隔世。

岳昆仑在供给站住了一个多月,一是等郭小芳的身体复原,再就是为了等剃头佬。他不相信剃头佬就这样没了,这样凶悍彪勇的一条汉子,不可能就这样没了。同一个帐篷的宝七那些人也没走,他们不肯走,每日赌钱斗嘴唱大戏,安逸得把这当了家。跟野人山那些地狱般的日子比起来,供给站的吃住无忧的日子就像天堂,能赖一天算一天。站长是个厚道人,支支吾吾提了几次,一伙人皮着脸打哈哈。这些人往小了说是远征军幸存的战士,往大了说,个个都是抗日英雄,打不得也骂不得,再说他也是从野人山里走出来的。站长没法子,想到了岳昆仑,他觉得这个朴实沉默的士兵跟那些兵油子比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岳昆仑除了睡觉,一般不呆在帐篷里,但找他也容易——营地口上有块大石头,岳昆仑总一个人坐在上头,望着野人山过来的路,一坐就是一天。

站长抬头望——在天宇的映衬下,岳昆仑静得就像座雕塑,和身下的石头浑然一体。对此站长一直很奇怪,这个兵总能够很静,静得就像周围景物的一部分。

石头陡峭,站长估摸着难爬上去,就仰着头喊:“能不能下来会?跟你商量个事儿!”

岳昆仑手一撑,无声无息的就跃到站长面前,轻盈敏捷得像头山豹。站长看看石头,再看看岳昆仑,石头少说也有两丈,这样就下来了?

“什么事?”岳昆仑问。

“不忙,抽一颗?”站长把一包骆驼烟递过去。纸烟是美国人往供给站空投救援物资里的一部分内容,在人性化方面,美国人确实比国军上层更像人。

岳昆仑摇摇头,他不抽烟。

站长点着烟用力吸一口,又长长地吐口烟气,“能有你这样的弟兄,就是光荣了也值。”他明白岳昆仑是在执着地等什么。

“往后有什么打算?”站长旁敲侧击地问。

“去找驻印军。”岳昆仑指的第5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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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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