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想了半天：“异常？没觉着啊。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我们内部人所为。自厂子建成以来，我们管理的非常严格，工人们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不过，车间里没有安装监控录像。这是我要求的。我不想像防贼一样看着工人，这对人家不尊重。不过厂区四周和大门都有监控。我们是每天一看，没有发现过可疑人员进出。因为进出人员都要严格登记，我也不例外。就算内部人可疑，问题是这么多尸体，一两个人不可能办得到啊。再说工人那么多，三班倒，他们也没机会啊。”

沈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了解了一下，你们厂子去年建成，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是近期所为。要不是车间属无菌车间，尸体恐怕早剩下一推白骨了。如果将内部嫌疑排除，那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说明。”

郝仁忙问：“什么情况？”

沈察点上一颗烟说：“就是在你们厂子施工期间，罪犯实施了作案，而后把尸体隐匿于墙壁内。这样一来，工程一交，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逃之夭夭，逍遥法外。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当时可能过于紧张匆忙，没来得及处理好墙壁，以至于时间一长露出了破绽。否则，这九具无头尸体可能永远藏于墙壁中不为人所知了。这就叫百密一疏，法网恢恢。老天爷不会让行凶作恶之人逃脱掉法律的严惩。”

郝仁点点头：“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道有点头绪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的事儿。别的时候没空子啊。”

沈察问：“我需要了解的是，在施工期间，你有没有发现异常？”

郝仁又转动脑子回忆：“哎呀，这都一年多了，好些事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了。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沈察提示说：“比如在工地上，有没有觉察到不正常的情况，哪怕是一点点儿。”他说着伸出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成一条细缝。

郝仁脑子飞快旋转，猛一拍大腿：“对了，对了，对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沈察问：“什么？”

前面说到，厂子在施工期间，郝仁经常去巡视。负责基建的是老李。有一回去工地。老李告诉他说金鹏地产的陶总陶紫懿来过工地，郝仁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想起来，似乎多少有点不正常。你想啊，施工方是省建筑公司，她无缘无故去工地干什么？就是因为是同行？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生意往来？

郝仁想到这儿，把这个情况跟沈察说了：“这算是异常情况吗？别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沈察从包里拿出本和笔迅速记下：“这是个很重要的情况。”

记完后问：“这个金鹏地产，你们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郝仁说：“没打过。就是厂子开工前，那个陶紫懿找过我们，是亓副省长的秘书介绍来的，要揽厂子的工程。我们当时觉得她们的公司施工资质不行，就拒绝了。”

沈察又问：“那个老李呢？他现在还在你们公司上班吗？”

郝仁说：“辞职了。”

“什么时候？”

“厂子工程一结束。”

“之前在你们公司干了多长时间？”

“也算是老人了。创业初期就跟着我们干。”

“那他的工作状态怎么样？”

“没得说，尽心尽力。尤其是厂子施工那会儿，和工人们吃住在工地，几乎没回过家。为这，他老伴到工地可没和他少吵过。”

“干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辞职？”

“我三叔和我都问他来，他只说是自己上了年纪，想回家好好陪陪老伴。”

“他有多大年纪？”

“六十左右。”

“身体怎么样？”

“很健康，干起活来连一般小伙子都比不上。”

“他们家有什么人？”

“除了他老伴，好像没别人了。对了，好像有个儿子，不过没跟着他过。老李离过婚，儿子判给了他前妻。”

“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三叔的朋友，在一家厂子上班，下岗后没活干就到我们这里了。我三叔对他很器重，我们集团的基建都是他负责打理。”

“他老伴呢？”

“没工作，就一家庭妇女。”

“也就是说他们家并不宽裕，在你们这儿的工作对他很重要。”

“肯定的。辞职的时候，我们再三挽留。我说如果你找到别的活儿，待遇也不错，我们不阻拦。问题是你回了家，收入问题怎么解决。他说有调休金。我说你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老伴又没有收入。可他还是辞了职。”

说到这里，沈察问了一句：“你觉得正常吗？”

郝仁说：“也没什么嘛。哎，你问了半天怎么竟是老李？莫非这案子和他有关系？”

沈察又点上支烟，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郝仁一乐：“我说哥们，你别神神秘秘行不行。”

沈察说：“这个案子他有可能脱不了关系。”

郝仁一愣：“凭什么？”

沈察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直觉。”

郝仁嗔白了沈察一眼。

沈察把半截烟在烟缸里弹来弹去：“省建筑公司，还有那个金鹏地产也有重大嫌疑。”

郝仁不理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们欠农民工的钱不给，被农民工索要，最后恼羞成怒把人杀了？不可能吧？省建筑公司可是省里的大公司，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就算他们再缺钱，也不至于把人杀了呀？那可是九条人命啊？再说这种情况又不是他们一家，你去问问去，那家房开公司建筑公司能痛痛快快把钱给了农民工。为这就杀人，除非他们疯了。”

沈察把烟屁股往烟缸里用力一摁，笑笑说：“要是他们真疯了呢？”

郝仁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沈察问：“那个金鹏地产的陶紫懿出现在厂子的工地上，真的是偶然吗？”

郝仁看着沈察，不知他又要弄出点什么可疑线索来。

沈察再点上一颗烟说：“一个大的工程，就像一块肥肉，谁都想把它独吞到嘴了。利益使然。就你所说，你们厂子总投资下来得10个亿。你说谁不眼馋。争是必然的。好在你们是民企，和施工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而且你们生意做得很大，效益高，信誉好，不差钱。你说谁不愿意揽下你们的工程。连亓副省长的秘书都出面了，可见金鹏地产是多麽想把这个工程拿下。你们为了不得罪亓副省长的秘书，答应后期工程考虑金鹏地产。问题是省建筑公司规模大，资质强。自然是首选。到时你们真能把后期工程交给金鹏地产吗？甭说他们，换做我也不会相信。那么，为了分一杯羹或者拿下后期工程，就必须采取非常手段。当然做与不做，主要看公司老板的脾气性格。这个很重要。”

说到这儿，沈察问：“哎，那个陶紫懿你对他了解多少。”

郝仁说：“只见过一面。长得很漂亮，看上去精明强干。”

沈察吐着烟雾：“你托人打听打听，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情况。我们暂时不便出面，等掌握情况后。你想办法约她出来，我们见上一面。怎么约出来，你自己看着办。”

郝仁问：“干什么？”

沈察若有所思：“嗯，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郝仁明白，沈察这是要察言观色，准备打心理战，在陶紫懿身上找到所需要的线索。”

沈察又说：‘对了，那个老李，你先不要惊动他，等和陶紫懿见面之后，看情况再说。另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省建筑公司那儿肯定有所动静。你呢，就装稀里糊涂，不要理他们。就当这事儿和他们没关系。”

郝仁点点头。

沈察看了看表：“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你今天提供的情况看似无关紧要，但在我看来恰恰非常重要，这样一来，案子就有了下手的地方。”

说着站起身：“好了，我该走了。看看他们询问的情况，如果没有特殊问题，我们就不打扰了，省得给你们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随时有情况我们再随时来。另外，这个案子很不简单，以后免不了你多出面。”

郝仁说：“这有什么。我想好了，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干了，当个私人侦探，帮你们搜集信息，把案子早早破了。再说主要也是在帮我自己帮我们公司。说实话，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心里别提多堵得慌了。”

出门时，沈察叮嘱郝仁：“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三叔。”

沈察离开郝仁的办公室后，其他办案人员已把询问的情况笔录完毕。沈察大概看了看，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招呼人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