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邦说:”前几天市里面召开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座谈会,市佛教协会会长更我提过真如禅寺修建塔墓的事儿。其实这不是寺庙所为,而是一开发商借寺院名义开发的一个商业项目,每一个塔墓最小的卖五万,贵的几十万的都有。”
郝仁说:“这塔墓才多大地方,小的有也不过半平方,这比活人住的地方贵多了。”
走进塔园,两个人四面打看。塔园自底部起,呈方形漏斗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于上倾斜展开,塔墓一排排依次修建,密密匝匝,如灌木丛一般。与少林寺里的塔墓比起来是在不敢恭维,低矮狭小,个头只有成年人齐腰高,面积充其量有抽水马桶大小。这些可能属于平民性的。当然也有大的,都建在阳面,个头档次都高了许多。这人啊,阳间活着分高低贵贱,死了入阴间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也得弄出三六九等来。开发商投人所好,可劲挣死人的钱。在入园口,有一展示栏,上张贴者完工后塔园的模样,设计的真是精美,佛光普照,塔墓肃立,一派庄严之像。
周安邦指指塔园:“你看这地段位于山里,价格便宜,等于白拿。像这些小型塔墓,占地面积小,和住宅楼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开发商利用寺庙,在后身修建,售价又要抬高不少,这不知要比开发商品房赚取多少利润。”
郝仁问:“那寺庙能同意?”
周安邦说:“开发商很鬼,他们先是在后身偷偷修建,想接着风水宝地发死人财。等修建成形,又打通了与寺庙之间的山体,这寺庙才醒过味来。起先他们极力反对阻拦,开发商动用黑社会威胁殴打僧人。寺院告到市里,市里严令开发商停工。后来,寺庙换了主持。这个主持上报市里说,墓地已初建成效,毁掉可惜。不如和开发商合作,以海会塔园的形式,让人们捐钱认购。这样一是让死者在塔林中安息,体现佛法的慈悲,也应了普度众生之宏愿,寺庙也是积了一份功德;二是对死者家属也是个慰藉。在清净无为的古刹,安葬亲人的遗骸,都会感到安心。市里同意了寺庙的要求,这才有了现在的真如禅寺海会塔园。”
郝仁不解:“这寺庙以前的圆慧法师可是有道的高僧,这些年若是没有他,真如禅寺恐怕就萧条下去了,正是靠他的修为和弘法,才使寺院法脉延续。虽说香客不多,香火不旺。那是寺庙的传统,不唯世间财物供养古刹,法师秉承了这一传统,所以,寺院虽千年法脉相传,又处景色之地,但从不以旅游之名发香火之财。可佛法布施不遗余力,信众遍布四面八方。这样的主持很难找见。把他换了,对真如禅寺不是个好兆头。”
周安邦说:“是啊。不光这些,下一步,寺院还要扩建,资金都到位了。扩建后,这里还要开辟成一个旅游景点……”
郝仁问:“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周安邦说:“我看行得通。这样不光能发展一方经济,丰富人们的生活,对于寺庙来讲尤其重要,既解决了收入问题,还能使其香火旺起来,有利于弘扬佛法。两全其美的事儿。”
郝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来到一处亭子,落座后。
周安邦眺望远处的宸都城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看现在的宸都,上空雾霾笼罩,生活在其中不知要吸入多少空气垃圾,实在是可怕。”又指了指寺庙:“你再看这里,郁郁葱葱,艳阳高照,天空深邃,空气清新。咫尺距离,却是一里不同天,想来,这寺庙真是个养生的好去处。”
郝仁笑着说:“你看。我们这一来净说佛门里的事了。讲讲你自己,这来宸都多长时间了,在忙活什么。”
周安邦说:“快半年了。”
郝仁嗔怪:“你这家伙,这么长时间,也不早打个招呼。不过也是,你现在贵为一市之长,还是省会城市,肯定忙得很。哎,你现在是副省级了吧。”
周安邦摇摇头:“目前还不是。这市长也是临时任命的。明年初,市里召开两会,正式确认。之后,市委书记也到点了,省里准备让我任市委书记,兼任市长,入省委成员。其实,官位高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为官一方,造福百姓。这在首都,天子脚下,官吏云集,自己在里面都快被憋闷死了。位小职低,处处掣肘,什么都干不成。离开那里来到宸都,我就像鹰飞长空,鱼归大海,可以好好地大干一场。”说完,神色激动,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郝仁说:“恕我直言。这宸都官场很复杂,地方势力半根错节,势力很大,凡是外调空投的,少有干出成绩的。大多平平干几年就走人。前任市长在宸都干了一届,人家净忙活文化建设了,你看大街小巷到处宣传传统文化和宸都的历史,还搞了一个什么宸都文化城。这人很聪明,务虚不务实,谁也不得罪。最后还高升了,到外省当了个主管宣传文化的副省长。你知道老百姓怎么说他吗?”
周安邦好奇地问:“怎么说?”
郝仁笑笑说:“大伙给他变了个顺口溜。温市长好市长,不干实(市)长做虚长,虚了上头虚地方,虚了百姓虚中央,文化搭台把歌唱,歌声悠悠传四方,声音惊动组织部,异地做官没商量,官升一级喜洋洋。”
周安邦听完哈哈大笑。
郝仁此时一脸的严肃:“安邦,官做到这份上,老百姓都瞧不起,丢人。你可别说他,整个一个官油子,混官不做事,尸位素餐,这样的比起那些腐败的官员来说更可怕。他会混掉一方,混掉百姓,混掉国家和民族。”
周安邦神色凝重:“郝仁,你是知道我的,最讨厌那些庸庸碌碌混吃等死没有抱负没有理想的人。有时我也感到很孤独,常感叹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如今的官场庸俗气气很重,吃吃喝喝,溜溜拍拍,蝇营狗苟,整日琢磨如何保官升职,封妻荫子,***的优秀基因日渐减少。正如刚才所说,腐败并不可怕,党和国家可以依据党纪国法严惩。可是像上任市长之流的官员,他不贪污不腐化,没有功也没有错,你怎么惩罚他,充其量不委以重任罢了。可是这样的人很多,你也不能不用,因为他们善于迎合上方,不做事,但不给你添乱。都想做太平官,不思进取。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处于攻坚阶段,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只想保太平,国家发展不仅不前进,还会倒退。所以我常说,我不与地狱谁入地狱。既是为官,就要冲在前头,就像***总理所说的,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郝仁被周安邦的话感动了,多年不见,他依然保持自己已有的本真,正向无畏,充满理想,怀有抱负。时光流逝,岁月蹉跎,曾经满怀豪情的莘莘学子、有志青年,许多已向世间臣服,现实,功利成了他们的唯一追求。而他还是原来的他。
想到这儿,郝仁说:”我听说宸都市发生了两件事,很典型。一个是省里曾经的明星企业宸都电器厂倒闭破产,上万人下岗职工等待安置,厂子要卖给房地产商。据说这里面很复杂。工人们认为厂子不该倒闭,应该恢复生产。不断到市里省里上访。这么大的国家企业,该如何处置是个问题。再有就是宸都所属章淮市,省里把它作为城镇化试点。开始大规模征地。村里老百姓不乐意,也纷纷上访。农村改革该怎样走,是咱们国家今后发展的重点。我记得你的大学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关于农村改革的问题,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实在话。我虽然从医为商,国企改革和农村改革我一直很关注。位鄙未敢忘忧国。我家也是农村的,乡里乡亲都面临这一问题。前一阵子我回家看望老家的亲人。一到村,尽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年轻体壮的都进城打工去了。空巢问题很严重。改革开放几十年,除了解决了温饱,农村并没有多大变化,好像有点停滞不前了。”
郝仁停顿了一下说:“你来宸都,恐怕这两件事儿,你得摆平。都引起上边注意了,老百姓也都在看着。”
周安邦看似胸有成竹:“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在北京时就已经关注了,来时北京的领导专门找我谈了话,要我务必把这两件事抓好,抓出成效。尤其是章淮市城镇化的问题,它是关宸都农村改革的大计。其实关于国企改革和农村改革的问题,我一直在思考,也一直在寻求破解之法。在美国留学时,专门考察了他们的大型企业和农村,又到韩国学习了他们新农村建设的经验,在国内实地考察了华为和华西村南街村。又结合我们国家的国情,建国以来的经验教训,思路基本有了。”
郝仁一听来了兴趣:“噢,那你赶紧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