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好一列火车停靠,看到站台上下来不少背着包裹拖着皮箱的旅客,高森林就忙将出租车停在了车站东出站口坡下。旅客们蜂涌而至。一男一女拖着两个皮箱,还拿了三个包裹的中年人走到高森林的车前。女人问他,经三路去不,多少钱?高森林说打表吧。两个人就将手中的行李往高森林出租车后备箱里放。
行李实在太多,而出租车的后尾箱里,装了一个气瓶,空间都不多了,行李放着实在困难。两个人就在后边慢慢地收拢着。一两分钟还没有安置好。而此时,因为出站口这边站了不少旅客,另一辆出租车也想过来拉人,车拐过来后,因高森林的车站在路边,那个出租车没法将车停顺,就横在高车后边,不住地打喇叭,喇叭总响有一两分钟,只响得高森林心烦意乱。他从后视镜上看看,那两个男女还站在车后摆放行李,就想把车往前移一点,好让那个出租车摆正。
于是高森林就打着火,挂了一档,慢慢地向前蠕动,没想到,车子还没走出半米,忽听后边传出一声惊叫,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说到“压住脚了。”
高森林心知不好,一脚踩死了刹车。往后一看,那个中年女人就站在他出租车右后门那儿,后门半开,女人在低头呻吟。原来,女人正在把两个包往后座上放,他却挂档起步,右后轮一下子辗压在女人的左脚上,此刻,女人的一只脚还在车轮下,高森林赶忙挂上倒档,将车了向后倒了一点,女人才将脚抽出来。
和女人一起的男子勃然大怒,站在车下手指向高森林,大声吼道:“谁让你开车的?人还没上车开什么车?你给我下来……”
高森林没有下车,也不敢言语。那中年女人将左脚上的皮鞋脱下,又将袜子脱了,将脚放在车后座上,说,出血了。高森林扭头一看,真的是出血了,脚大母趾的指甲缝里,有血液渗出来。他想女人一定很疼。心里在急速的盘算着,怎么办?报警?报保险?送医院?也许,今天一天就跑不成车了。也许,几天都白干了。女人是哪儿的?人咋样?会不会讹他一笔钱?
男人还在向高森林叫喊着:你快下来!你咋开的车?高森林说,没事,你们上车吧,咱们现在去医院,一切有我。心里想着,如果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几百块钱算了,走保险,交警就要扣车,几天就跑不成车了。
就在此时,他清楚地听到那中年女人对她的同伴说:“算了算了,没事的,就这样吧。”
然后女人就穿上袜子穿上鞋,坐在了出租车后座关上车门,对高森林说,走吧。高森林说,你那个人不走吗?女人说,不走,就我一个人。他的心放下了一半,挂了档,车子向西奔去。
他问女人,那个男人是谁,女人说,是她的朋友,他还要坐大巴去别处,而女人自己,是湖南的,来鹅城看一个朋友。
高森林说,脚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女人说,不用了,我想明天就会好的,大家都不容易,你也不故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然后女人打起了电话,告诉手机那端的某个人,说自己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高森林心里还是有些怕,怕到经三路后,她的朋友知道了情形,拦住不让他走。
几分钟后,车子到了经三路蓝雪公司门外,路边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高森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车停下了,计价器上打的七块。女人问他多少钱,他就说算了,不要钱,今天都把你搞伤了。女人看看计价器,说,不收钱怎么行?我挣钱比你容易。就把一张五元的两张一元的纸币给了他。高接过钱,又扔还给女人。女人就又给了他一张五块的,说,那就给你五块钱吧。
然后那个路边的男子也过来了,帮着女人把车上的行李住下取,女人和男人说着话,却始终没提及脚被出租车辗压的事。然后二人就拖着行李离开了,离别时,女人还向他挥手示意。
看着女人一瘸一拐行走的背影,高森林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感动,愧疚,暖流涌动。心里说,这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呀,她一定是个做大事的女人。要是换做别的女人,今天要我几百块钱,是没跑的。
然后高森林就开着车走了。心里说,今天,真是遇到了两个好女人。
中午十二点多,孙建军开着出租车从开发区上来,行至甘棠路口,一个女人挥手扬招。女人坐在副驾。孙建军说,美女去哪儿,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向前。孙建军就开车向前。
女人三十挂零的年纪,白里透红的脸蛋,长发染成黄色,下边穿件打底裤,外面一条短裙子。一只手掂着只小小的坤包,一只手提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只棕子。
以孙建军开了这么多年出租车的经验,凡是经常坐出租车的女人,都是衣着华贵姿容秀丽的,最少也是气质出众的。眼前这个女人,谈不上漂亮,也说不上有什么气质。身上的衣服虽然不陈旧,但脚上的一双皮鞋,显然是穿了多年了,都起皮打皱了。一般稍微讲究点的女人,都不会穿着这样的鞋子上街的。
心里就中嘀咕,这女人,少见,打得起车,买不起皮鞋。
车行至大岒路口,孙建军又问女人,去哪里,女人还是不说,就说向前。他就沿着黄河路一直向前走。走到陕州路口,前方堵车了,大大小小的车辆从六峰路一直排到陕州路。孙建军问女人,能不能走建设路,女人说,能走。就拐入陕州路,再右拐进入建设路一路向东。每到一个路口,孙建军就问女人怎么走,女人却症症地一言不发。他就只好沿着建设路一路向东。
期间,女人一直魔魔症症地坐着,面无表情,神色呆板。问到底去哪里,也不回答。还不时地伸出右手食指,在出租车的驾驶台上划上一道。
一直走到建设茅津路口,女人才伸手指了指,说拐吧。孙建军就驾车拐入黄河路,又沿黄河路向东走。他问女人,是不是去火车站?女人说,噢。就开车向火车站方向奔去。
车子驶过了东风十字路口,走到了东风快捷酒店那里,女人忽然如梦初醒,对孙建军大叫一声:我是去义乌商茂城,你咋把我拉到这儿了?
义乌商茂城,和火车站,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地方呀。十分钟前,在黄河路大岭路口,就应该右拐了。孙建军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刚才还给我说去火车站呢。
再一看,女人的表情活泼起来,说,快掉头,看你把我拉到哪了?孙建军说都怪你呀,说的地方不对。就掉头西行,从经一路下去,向义乌商贸城奔去。心里想,本来九块钱的路程,这样一绕,大约就是二十多块钱了,这女人,呆头呆脑的,有钱给吗?再一看,女人右手一个金戒指,左腕一只金手镯,应该是不差钱的。心想,几十块钱,她应该是拿得出来的。
十几分钟后,义乌商茂城到了,表上打了二十二块八,孙建军还是怕女人拿不出钱来,车停下了,女人问多少钱,说二十三。女人从包里取出两张纸币,一张十块的,一张二十的,说二十好了,看你绕了多大一个圈子。孙建军说,那能怪我,是你自己说错了地方。女人就给了一张二十的,下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