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乐安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支支吾吾道：“这个项目污染太大，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董慧明似乎没有想到乐安民居然会和自己唱反调，脸色顿时就有些不悦了，随即冷声道：“什么污染不污染的，你有什么科学依据？就连专家都出来辟谣了，你堂堂市委书记，怎么能相信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难道陈总理还会害大家？”

乐安民顿时就哑口无言了，说聚乙烯化工厂污染，那也只是大家都这么说罢了，谁又拿得出什么权威部门的证明？同时，就算就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陈总理的不是。

董慧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安民啊，你是市委书记，看问题目光一定要长远，不能人云亦云、鼠目寸光。我给你说啊，这可是件大好事，你们尽快将方案报上来，这对你今后的展可是大有裨益。可别让别的地方抢走了，你才捶胸顿足的后悔莫及！”

乐安民心头有些纠结，不过还是点头应下。老领导要做的事情，哪怕他心里再不愿意，又哪敢杵悖？再说了，正如董慧明所说的那样，这件事一旦办好了，也可以在他的仕途生涯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时候谁还管他污染不污染的？

“对了，姜云辉呢？怎么今天都没有见到他？”董慧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间问道。

“他有事去都了。”

“那正好。”董慧明说道：“所有市委常委里我就担心他会捣乱。你正好趁他不在湖岭的时间把这个事情给办了，免得到时候生出什么枝节变故来。”

这也正是乐安民所担心的。以他对姜云辉的了解，当然知道姜云辉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提案和项目的，如果他在，这事还真有些不大好办。一旦姜云辉在常委会上飙，恐怕就连他这个市委书记也会搞得颜面大失。

“行了，你去吧。”交代完这一切之后，董慧明就显得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道。

看起来省委书记的位子是十拿九稳了，可没有人知道他在暗中出了多大的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其中之一就是要促成这个聚乙烯化工厂项目落户湖岭。而即将要上任的省长杨卫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想不骤然生变，就必须在杨卫国到任之前将一切落实下来。这样的话，哪怕杨卫国来了反对也于事无补。

乐安民走出董慧明的办公室，脚步没有以往的轻盈，反倒是像灌了铅似的有些沉重，甚至就连要董慧明支持他人事调整和变动的事情，都给忘到了脑后。

造型古朴的吊灯洒下淡淡的白光，檀木茶几、黑色沙，陈院士的会客室给人一种极静的感觉。

“呵呵，听说姜书记想要见我，我原本还以为至少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想到姜书记那么年轻！”慢慢帮姜云辉倒了一杯茶，陈院士虽然年过七旬，头花白，精神却很矍铄，那筋骨凸显的手显得极稳，极为有力。不过一想到刚才把姜云辉错当成为领导身边的秘书或司机，他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年轻得吓人的市委副书记，来头必定不小。陈院士记得，他以前的老领导，曾经担任过中石化董事长的罗昱给他打电话说起这个姜云辉时语气都十分郑重其事，并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见见这个姜云辉，哪怕姜云辉的请求过分了都一定要看他的面子，别和这个人一般见识。

当时陈院士就知道，这个湖岭来的姜书记来头必定不小，否则老领导已经退休二线，不问世事多年了，又岂会为了这么一个地方的市委副书记给自己打电话？

不过，作为享受国务院特别津贴的中科院院士，誉满全球的石油化工专家，陈院士接触的高层并不少，一个市委副书记还不至于能让他另眼相看。令他惊疑的是，湖岭的市委副书记千里迢迢的来都找自己会有什么事？难道像其他地方一样，是想在当地兴建石化项目，所以想让自己出面献言献策，或是摇旗呐喊？

陈院士清楚，因为顶着中科院院士的光环，自己说话的分量很重，重得足以影响一座城市的展规划。所以他现在可谓是慎言慎行。再说了，别看他年过七旬，可却一直都忙得不可开交，光是那些研究、研讨、报告会就够他忙的了，倘若今天不是看在老领导的份上，他根本就不会抽出极其宝贵的时间来见姜云辉。

“呵呵，冒昧来打扰陈院士，还请多多谅解。”姜云辉点头向陈院士表达谢意之后，也知道这些专家很忙，就直言不讳的问道：“我听说陈院士曾经上万言书，反对在国内修建大型的聚乙烯化工厂项目？”

陈院士一听聚乙烯项目脸色顿时就变了，看向姜云辉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云辉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有人找到我，说是上面有意向要在我们湖岭兴建这个聚乙烯化工厂，我担心其对周边环境造成危害，但又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因此才想向陈院士打听了解一下这个危害究竟有多大？而配套的治污设备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姜云辉刚说完，陈院士就断然道：“说到危害，我只能用贻害千年来形容。姜书记，如果你真为百姓着想，就千万不要让这个项目落户湖岭。”

姜云辉微微点头，“愿闻其详！”

陈院士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化工厂对于环境和人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在许多时候，为了展，大家都有意识无意识的将其危害给忽略了。而大自然也有一定的调节作用，能够修复人们带给它的伤害。”

“可年产8o万吨聚乙烯和年冶炼1ooo万吨石油原油的化工厂，那就不同了。其危害已经过了大自然所能承受的上限，以后哪怕用几百年时间来治理都很难恢复。为此，我不止一次向有关部门和人员反映过，可收效甚微。甚至还因此而被人警告，让我不准再危言耸听，否则我的这个院士的帽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陈院士一脸苦笑，既显得无奈，又显得愤慨：“这个院士的称号要不要我倒是无所谓。我老了，没几年好活，却不想让子孙后代连蔚蓝的天都看不到。所以，哪怕是得罪再多人，我也一定要将实情公诸于众！”说完之后，他气愤的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姜云辉不由就心生敬意。他接触过不少老人都极有风骨。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或许思想僵化顽固，跟不上时代潮流，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态度却极为鲜明。不像现在的许多人，学者不像学者，专家不像专家，反倒像官员，为了一己私利可以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为某些人摇旗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