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妈的腿伤的不太严重,但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行动受到阻碍,多有不便。加上还养着五十多头猪,喂都是个问题。
老谭伺候了两天,腊月二十六下午大小舅子一家三口回来了,第二天小小舅子也到了,于是老谭回到省城。
回来后各个店面走走,和老朋友见见面,转眼到了二十九,第二天过年。
晚上十点,林燕到家,俩人说起到哪过年的事。
这回是老谭这边出了状况,艳华受燕子、张宇夫妻俩邀请,和老邓去了呼市过年,省城这边剩下张丽和忠清。
老谭想艳华走了他应该留下,便跟林燕说三十俩人在省城过,初一去林燕家。北票不用回去,儿子全权代表了。
林燕不同意,要回她妈家。
“老大、老二都回来,加上老太太七口人,住的地方都挤吧,咱俩再回去,上哪住去?”老谭问。
“先可着你住行了吧。”林燕说。
明天过年了,老谭不想因为这事不高兴,整的连年都过不好,便说:“行,听你的,明天你下班回来接我。”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事情总出差头,第二天,林燕大弟带着小弟来省城接小弟从南京飞过来的媳妇孩子,直接把林燕也接走了,扔下了老谭老哥一个。
老谭不生气是假的,他想不出林燕和两个小舅子咋想的,明摆着把他当成了外人。
说实话他当场气得火冒三丈,血压飙升,险些吐血。
当看到地上殷红的鲜血时,他冷静下来,想到林燕打电话时说的。
“我在这边先走了,你叫司机给你送过去。”
他说:“这都几点了,司机不过年呀。”
“那就打个车吧。”林燕也觉着做得不对,商量着说。
“嗯------行了,我自己在家过年。”
老谭说完挂断电话,没了所有心情。
三十晚上,万家灯火,一片祥和的大年夜。
老谭给各个店的员工拜完年发完红包,在总店把自己喝个酩酊大醉。
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年,发现躺在自家床上,屋子里全是难闻的酒味。
头有点沉,但不疼,眼睛干涩的难受,浑身各骨头节都处在瘫痪之中,动一下都难受。
口渴,想喝水,醉酒人第二天醒来的正常反应。
艰难的从床上坐起,稳当一会儿,觉着行了之后下床,穿上拖鞋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开喝。
温凉的水下肚,好受许多,有了些许精神。
这时,他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刚升起的惊诧间听到人声。
“起来了?”
熟悉的女人声,是张丽。
他往厨房走,张丽端着一盘刚煮好的饺子往外走,俩人面面相觑。
“你——”老谭马上明白咋回事,“你送我回来的?”
张丽一笑,绕过他往客厅走,边走边说:“我可没那能耐,厨房三个小伙子把你整上来的。”
老谭跟在后面,挠着脑袋使劲的想昨晚上的事,可惜只有在店里喝酒时的画面,至于怎么回家的根本想不起来。
“喝太多了,断片了。”老谭尴尬的说。
张丽把饺子放在桌子上,回过头说:“没看出来,喝的时候可清醒了,来者不拒,谁也劝不住,干喝不醉。”
说完又走回厨房,端回盘花生米,顺带着拿了醋和酱油。
“断片了,咋回来的?”老谭问。
“忠清开车,三个小伙子把你架上来的。”张丽说。
“丢人丢大发了。”
“不算丢人,过年高兴吗,昨晚你充分发挥了与民同乐的精神。”张丽揶揄道。
“没说啥错话吧?”老谭警觉的问。
“还真没有,喝酒的时候说话板板的,比平时都明白,一点不像喝醉的。等出来的时候马上不行了------你摔倒了知道不?”张丽问。
“不知道,就知道出来了,出来之后的事就啥也不知道了。”老谭回忆着说。
“真不知道?”张丽不相信的问。
“真不知道。”老谭肯定的说。
大夫说喝酒喝断片是脑血栓前兆,看来老谭要注意了。
张丽叫老谭去洗脸刷牙,然后吃饭。老谭刷牙的时候还在想昨晚喝酒的事,只不过只回想起些零星画面,至于怎么到家的,怎么躺在床上的根本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
牙刷到一半,感觉有点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血就上了嗓子眼,然后带着腥热和嘴里的泡沫一起吐了出来。
血,看到血想起昨天,知道是支扩犯了。
他立在那发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残留着带血的泡沫,脸色难看,泛青的光头上立着顶出来的头茬,像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
他冲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一下,脸角耸动的两块肉像是抽搐,带动了眼角。眼角越发的显小,使平日刚毅的脸现出从未有过的倦容。
把嘴角带血的泡沫抹掉,打开水龙头冲手,顺便把水盆里的血水冲掉。
手干净了,接水洗脸。
两只手划过鬓角,感受头茬在手掌心发出的摩擦声。仔细看,两个鬓角冒出来的头茬全是白的,并且超出鬓角范围,向头顶和后脑延伸。
他知道,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只是一直光头,加上天天刮,看不出来。若是一个星期不刮头,人们会以为他五十多了。
四十四了,周岁四十三,真不经混儿。
他心里感慨着,低下头把第二捧水浇到脸上,正要继续洗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咳嗽上来,使他不得不弯下腰把两只手扶在洗手台上,紧接着嗓子眼再次一热------
下意识的张嘴,一口血吐出。
张丽把熬好的粥放在桌上,见老谭没出来,便来到卫生间走到老谭身后。
她没发现老谭的异样,以为老谭是因为醉酒难受才弯腰扶洗手台的。
“洗完没?不饿呀?”她想洗洗手,接着说:“我洗下手,你先等会儿。”
于是看到了接水盆中老谭还没来得及冲掉的醒目的鲜红的血。
——
大年初一,张丽伺候老谭喝了粥,吃了饺子,然后扶着他下楼来到诊所。
诊所开着,里面有两个打吊瓶的,也是刚到。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由妈妈陪着。另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人,陪着的是孙子和老伴儿。
俩人都是感冒,已经打三天了。
诊所大夫认识老谭,听老谭说了情况后拿听诊器听了听,接着量血压。
“你这血压太高了,高压200,低压155,打不了氨曲南,先打类固醇降压吧。”大夫说。
“那就打吧。”老谭说。
“是不是喝酒了?”大夫冷着脸问。
“嗯------”老谭尴尬的点头。
“不是告诉你不能喝酒吗?”
“不过年嘛——”
大夫无奈的摇摇头,拿药去了。
张丽跟了过去,问大夫不打氨曲南那吐血咋整。大夫解释说打氨曲南是收缩血管的,老谭血压高膨胀血管,两个正好相反,只能先降压。
“你们也是,知道他高血压还叫他喝酒,不要命了。”大夫说。
“拦不住——”张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