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晃晃的电光闪过,照亮了两旁黑漆漆的树木。
“咔嚓——”
又一声炸雷炸响!
王淑兰握方向盘的手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去踩刹车。
“别踩刹车,容易打横,慢慢往前开,快出去了。”老谭提醒道。
但为时已晚,车猛地停顿一下,有点向左偏移。
王淑兰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踩油门,由于紧张,车又猛地向前蹿了一下。
“我不行了,开不了,太吓人了。”王淑兰说话都有点变声了。
“稳住没事,马上出去了,前面是高地。”老谭给她打气。
车在暴雨中往前行驶。此时他俩要是下车的话得惊出一身冷汗,树林子里从上河道下来的水已经漫过道两旁的排水沟,涨到了路面上,上面飘着冲刷下来枯枝烂叶。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雨。
好在三分钟后车开出了树林子,来到高地上。
王淑兰再也不敢往前开了,把车停在路中央,心有余悸的喘息着,双手死死地把着方向盘。
前面两百米远是山,山水已经下来,顺着沟壑的河道带着泥土翻滚着冲下来,瞬间填满公路一侧的排水沟,紧接着漫上路面,把另一侧的排水沟填满后急速的向下方冲去。
天地间一片灰暗,雨幕遮天蔽日。
曾经路上的王者——白色路虎,此时像一条受到惊吓的路狗,老老实实的趴在孤零零的高地上一动不动。
往前走,有遇山洪危险;向后退,已经水漫河道。
这时候不要说谁强大,或者是武功盖世,人类在大自然的暴风骤雨中是渺小的,天地之威随时可以将之抹杀。
一道耀眼的电光划过天地,紧接着——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彻四野——
女人天生胆小,王淑兰吓得“啊——”的惊叫一声,小脸惨白,惊恐的抓住老谭胳膊,身子使劲的往这边靠。
老谭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姐,这雷阵雨下不长,一会儿就过去了。”
“这雷也太吓人了------”王淑兰惊恐的说。
“炸雷。”
老谭想起小时候下大雨打炸雷时母亲对炸雷的解释,虽然有着迷信色彩,但记忆犹新,于是对王淑兰说:“我妈说打炸雷是劈不干净的东西呢。”
“不干净的东西?啥?”
看王淑兰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好奇地问,进而忘了眼前的恐惧,老谭笑了笑说:“成精的山猫野兽。”
“山猫野兽?”王淑兰有些疑惑。
“看过玄幻小说没?有些狐狸、蛇、狼修炼成形了,也就是成精,老天爷开始打雷劈,俗称渡劫。”
“你呀,就从那糊弄人。”
王淑兰笑了,没了刚才的害怕,顺便松开抓老谭的手坐回原样。
“但雷劈人是真有,尤其这样的炸雷。”老谭说。
“听说过没见过。”王淑兰又有些害怕,看了老谭一眼。
“其实不是雷劈人,是闪电落到地上,所带的强大电流瞬间把人击死了。下雨打雷的时候别在树底下避雨,也别在空旷的野地里待着,容易被闪电击中。”老谭说。
“那咱俩是不是挺危险。”王淑兰看着外面的大雨担心的问。
“咱俩没事,车里呢。再说不能打啥雷了,雨开始往东南去了。”老谭说。
“看不着云动弹呀。”
“西北的云头东南走,有数的。雷雨下不长,顶多一个小时,没看小点了吗。”
雨确实小了点,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了。
“雷雨三过晌,不下也听响。”老谭自言自语。
“明后天还得下呗?”王淑兰问。
老谭嗯了一声。
“你说咱俩这命,去东苏赶上白毛风,去美丽谷赶上大暴雨,是不是有点邪?”王淑兰有些宿命的问。
“以后咱俩别一起出门。”老谭开玩笑。
一小时后雨停,积雨云带着雷鸣电闪向东南方退去,西北天空露出洗过的太阳,洒下夕阳余晖。
二十分钟后,路面上的水渐渐退去,留下许多泥泞烂草,有些狼藉。
老谭和王淑兰换了位置,开始由老谭开车。
五分钟后,来到西红柿产业基地。
这里有着另一番的雨后景象。一些低洼处的大棚虽没灌进雨水,但棚与棚之间的水道里的水全满了,庄稼人正挽起裤脚赤着脚,用铁锹疏通着,以免时间过长水渗进大棚。
路边停着的那些拉西红柿的卡车,有雨前装一半的,司机和装卸工正打开帆布,把上面的积水顺下。继续装是不可能了,农户们都忙着护理大棚呢。
顽皮的孩子在路边的积水里玩耍,水不深,刚好没过脚,这对孩子们来说是水上乐园,任凭大人的呼喊而快乐的欢笑撕闹,努力打理着自己的童年。
有人在打电话,叫家里人赶快过来帮着疏通水道,也有向家里人汇报没啥事的,并且叫老婆炒两个菜,好回去喝两盅。
在将要出西红柿产业基地的时候,路前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围了群人。
老谭和王淑兰最先看到的不是那群人,而是斜躺在路边的半拉儿树,显然这树被雷劈了,倒下半拉儿,另一半还坚强的挺立着。
当车驶近的时候才发现围着的人群,之前被躺下的半拉儿树挡住了。
“可能出事了。”老谭放慢车速。
“嗯——”
王淑兰神色紧张又好奇的把头探出车窗,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看到树旁边地上躺着个人,浑身焦黑,沾满泥土和草叶。
老谭也看到了,心不由得一紧。
显然这人被雷劈死了。
车向前开着,两个人都没言语,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索绕着,有悲哀凄伤,里面还夹杂着对生死无常的感慨------
过了好久,车上了高速,王淑兰悠悠开口:“那人被劈死了。”
“嗯,雷劈的。”老谭应声道。
紧接着又都不言语了。
高速路上没有积水,路面干干净净,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抹红。雨后的空气有着水的清新,洁净清爽,从车窗飘进来,温凉惬意。
二十公里一闪即过,车下高速驶入市区。
一切都繁华喧闹起来,刚刚过去的暴雨只不过给这座城市洗了个澡,此时正舒服的徜徉着夕阳的抚慰,慢慢走进充满魅惑而清凉的夜。
回到宾馆,俩人各自进了房间。
老谭躺在床上,情绪在一天中起伏的有点大,需要消化一下。
先是激情澎湃的给人家做策划出主意,然后兴高采烈的喝酒,好像在酒桌上还高谈阔论了。接下来赏心悦目的参观了王爷府,为古人精巧的建筑感叹一番。
之后是雨中惊魂,担心被大水冲走。
好在雨过天晴,心情大好,谁成想又亲眼目睹了人世间无法预料的天灾人祸,感慨生命如之弱,不知啥时候就没了。
如果用颜色来形容人的心情的话,那么他此刻的心情是灰色的,仿佛虚无。
虚无。
是的,眼睛不管睁开还是闭上,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虚无。仿佛进入了混沌世界,灰蒙蒙的。又仿佛掉进了深邃的渊,看不见底也摸不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