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午没去食堂的缘故,说实话我也有些饿了,吩咐韩迁从应急办的值班室给我拿碗红烧牛肉面泡好,我就端到窗户前一边继续观察下面的情况一边吃了起来。
虽然已经在县委县政府大院的门口围了大半天,可即便是我看到很多人因为寒冷而不住的跺脚,但人数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相反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估计是有很多先前并不知道的人在听说了情况以后闻讯赶来,示威游行的队伍还逐渐壮大了起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外面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千人,连带着附近的道路都已经水泄不通。
把吃完的泡面扔进垃圾桶,刚刚回到窗户前,我就注意到信访局长孙宝庆从楼里走了出来,虽然看样子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在几秒钟之后,他还是站在了大门口那些老百姓的面前,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群众顿时变得激愤起来,也看不出来是谁带的头,孙宝庆也挨了一顿鸡蛋和烂菜叶子的“洗礼”。
尽管最后孙宝庆也像我之前一样抱头鼠窜的逃走,但老百姓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平息,他们吵吵嚷嚷着就要往县委县政府大院里冲。
见到这种情况,守在门口的那些民警可是吓坏了,他们连忙组成了一道人墙奋力的挡在了最前面,双方来回拉扯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因为民警这边人少,他们在门口保卫科的帮助下退到了大院里面,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是把大门给关上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像古代打仗撞城墙大门一样,几个健壮的汉子顶在了最前面,大家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就奋力的往里顶,眼瞅着事态就要恶化,这个时候独孤楼璃猛的推开我办公室的门,火急火燎的走进来急声道:“常思,孙宝庆那个傻逼玩意到门口威胁老百姓让他们赶紧散了,不然就要上报到市里调特警过来,现在老百姓群情激奋,要往大院里冲呢!”
“扯淡,他一个信访局长能有这权力?就算是打申请,那也得县委县政府通过梁耀晨才行,况且这些群众在大门口外面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吓唬谁呢?”
我冷笑了一声,向明海既然摆明了态度任由老百姓闹去,他又怎么可能会画蛇添足干出这种蠢事,我嗤之以鼻道:“哼哼,这肯定是谢鹏飞搞的鬼。”
“你是说谢鹏飞故意这么干的?”
独孤楼璃一脸难以置信道:“我明白了,只要矛盾激化酿成冲突,谢鹏飞就有了向上级请示特警协助的借口,这么说来,他是打算武力镇压了?!”
“放心吧,谢鹏飞没那个胆子,先不说激化矛盾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退一万步讲,这个申请只要打上去,那就证明他无能,谢鹏飞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去给市里的领导找麻烦。”
我摆了摆手,轻笑道:“看着吧,他只是吓唬吓唬这些老百姓而已,能吓退了最好,吓唬不住,他还有后手。”
独孤楼璃满脸担忧的望了一眼楼下,试探着问道:“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
我点点头,道:“嗯,先静观其变,市公丨安丨局长到底是姜雨薇他二叔,真要是我想错了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我再给他打个电话也不迟。”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对独孤楼璃所说的一样,孙宝庆刚刚离开没多久,谢鹏飞的秘书就拿着扩音器走了出去,先是喊话自报身份让老百姓们静一静,他就提出让外面的群众选出几个代表来,说是谢鹏飞要亲自接见。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外面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骚动,停止对大门的冲击之后没多久,三男一女就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大概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在门口说了些什么,谢鹏飞的秘书就让人把大门打开,几个人就走进了办公大楼。
“看吧,我就说谢鹏飞有两手准备吧?”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我呵呵一笑,道:“从早上八点半到现在,老百姓在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已经聚集了近八个小时,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了下班的时间,如果还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外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说谢鹏飞可以选择的余地已经不多了,找这几个代表进去也不过是再做下最后的努力罢了。”
独孤楼璃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谢鹏飞准备妥协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真要是让这些老百姓在外面闹了个通宵,难保事情不会传到省里去,我敢说市里的领导现在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本身玻璃厂的项目不落地也不会对静水县有什么影响,而且谢鹏飞到了市委书记那里也有个民意不可违的说辞,换成是你的话,在被象征性的批评几句和丢帽子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我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平静道:“谢鹏飞是跋扈不假,可他却没那么傻。”
听了我的解释,独孤楼璃“哼”了一声,道:“真是难为谢鹏飞了,玻璃厂的项目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泡上了一壶茶,我和独孤楼璃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事情和我预想中的一样,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谢鹏飞的秘书就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面无表情的走到我面前,他把手里的扩音器放到桌子上道:“武县长,经过谢书记和群众代表的积极沟通,他向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反应了情况,市里也紧急召开了一个专题会议,现在已经同意取消玻璃厂这个项目,谢书记说他不方便露面,意思是让你出去宣布一下。”
“好,麻烦你回去跟谢书记说声,就说我马上下去。”
我冲着谢鹏飞的秘书点点头,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况且我又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那么由我来宣布这个结果自然是责无旁贷。
拿起桌子上的扩音器,在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我终于是可以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一场在静水县历史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风波被平安化解,伴随着我拿起扩音器宣布玻璃厂的项目被取消,老百姓们立刻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而在得到这样一个满意的答复之后,聚集在委县政府大院附近的游行队伍终于是逐渐散去,伴随着冬日变短的夜幕降临,外面的街道重新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经过老百姓的奔走相告,仅仅是过了一天,玻璃厂项目被取消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静水县,甚至在周围的县区内都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群周游行结束后的第二天,谢鹏飞和向明海都没有来单位,听黄久涛说他们俩都到市里向领导汇报情况去了,可是除了向明海过后回来正常上班之外,一直到这个礼拜的工作日快要结束,我也没有见到谢鹏飞。
其实这几天我也给周桑榆打过两次电话,除了日常沟通感情之外,我也询问了市里对谢鹏飞和向明海的“办事不力”是什么态度,周桑榆的回答和我预想中相差无几,这两位静水县的党政一把手只是受到了象征性的批评,虽然因此在上级某些主要领导那里的印象打了一些折扣,但毕竟是事出有因,所以对他们的政治前途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