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蔡公民直截了当的一口道破我的来意，我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因为实在摸不准这只老狐狸的脾气，我自然不敢胡乱开口，酝酿了大概半分钟，我才恭敬而且真诚的说道：“蔡书记，您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我，足见您对我的器重，可我毕竟是学农业出身，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如果硬着头皮上，跑不回来项目是小事，就怕到时候耽误了您对湘云县全面发展的全盘布局，所以再三权衡之下，我实在没有信心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常思，谦虚了。”

蔡公民依旧眼眉低垂，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不过你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之所以想把你调过去，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否则的话，你以为我真是一时心血来潮？”

“那倒不是，我知道我还年轻，而招商局偏偏是一个需要老成持重的地方，您既然打算力排众议让我担任这个招商局长，那自然有您的考虑。”

我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怠慢道：“跟您说句实话，以我对经济那半吊子的了解，先不说需要花时间在一个新的地方站稳脚跟，就是真出去跑项目招商了，我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成效，如果您给我下死命令的话，我倒是可以请我大哥帮帮忙，不过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最大极限，蔡书记，今天关上门我也没拿您当外人，这些都是掏心窝的良心话，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什么事都找他，要不然我们俩之间这种兄弟关系也太不值钱了吧。”

“事到如今，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之所以让你当这个招商局长，我就是看中了你和陈老板之间的关系，前几天市里组织的招商团去奉阳参加了一个项目推介会，靖川县长亲自出马尚且铩羽而归，所以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打破目前招不来项目这个局面。”

蔡公民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沉声道：“常思，你也清楚咱们湘云县的资源条件不好，对那些大老板根本就没有什么吸引力，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初翰林县长领你去奉阳招商那回，虽然当时是签订了不少意向，那些老板也都陆陆续续来考察过，可最后却没有一个项目签约落地的，其实对我而言完不成市里的指标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挨一顿骂，反正到了我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追求，骂了就骂了，之前我也跟你说了，我这最后一任县委书记压根就没想着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无非也就是为了生我养我这个地方做点力所能及的实事，民生这块是一个大投入，好多地方都需要钱，然而以目前县里面的财政情况来说，勉强维持正常开支这没问题，要想拿出这么一大笔资金的话，我真的是有心无力。”

“蔡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否则您当初也不会拼着得罪人也要把周泽明拉下马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心神，不得不承认蔡公民突然玩这么一出苦口婆心的苦情戏的确很有效果，要不是之前姜雨薇已经充分的给我分析过了利弊，我还真就差一点招架不住答应下来，咬了咬牙，我叹息一声道：“蔡书记，不是我不答应您，实在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您能理解，至于是什么苦衷，我现在不能说，等过了几个月之后您就知道了，到了那时候，我相信您也一定会理解我的。”

“看来你是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

蔡公民露出了一个愕然的表情，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你要是勉强去当这个招商局长，恐怕到时候也是事倍功半，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好好干你的乡长呢。”

我信誓旦旦道：“蔡书记，您放心，最多再有一年，我保证让坎杖子摘到贫困乡这个帽子，绝对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一直以来顶着压力保你。”

蔡公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突然间想起来什么的表情道：“忘了跟你说了，你不是跟我提过乡里面还缺一个副书记吗，我这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正打算给你派过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还是老熟人呢。”

“啊？”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是谁啊？”

蔡公民露出招牌似的老狐狸笑容，缓缓道：“张昊。”

如果不是蔡公民提起，我差点都忘了张昊这个人。

当初在党校培训的时候，因为爱慕姜雨薇和刘晓玲，张昊和赵一凯曾经跟我发生过一场不小的冲突，为此我不仅在篮球赛的时候被张昊用阴招暗算而扭伤了脚，事后还差点挨了一顿打，好在当时有姜雨薇在场，我才免除了一场无妄之灾，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这哥俩也不好受，在党校培训以后，我特意找杜宝安把他们俩打进了医院，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得不承认，虽然从小对儿子娇生惯养，但赵明的确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如今赵一凯在组织部的工作有声有色，这一点，甚至几位县委常委都有意无意的跟我提起过，可对于张昊，因为没有刻意的留意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像和当初一样嚣张跋扈。

从蔡公民办公室出来以后，我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这倒不全是因为蔡公民的原因，就算这只老狐狸在湘云县手眼通天，我估计像我和张昊之间这种恩怨的小事还传不到不至于能他的耳朵，我只是有些唏嘘和感概，先是姚援朝和刘文才，之后又是王勇，等付秋潮被抓以后，这又来个张昊，由此看来，坎杖子对我而言虽然是一个福地，但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每次都是稍有差池就很可能万劫不复，对此我也是无奈至极。

然而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财政局虽然也是个勾心斗角异常激烈的地方，但以张昊的级别，我估计他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除非有高人指点，否则他在坎杖子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再说他也有可能像赵一凯那样改邪归正了也说不定。

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恰好陈铜雀也要带着王城和黄亚军到坎杖子去考察，所以我们四个就坐着一辆车回到了乡里，出乎意料的是，在我领着他们转了一圈之后，黄亚军竟然对这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掏出一包红塔山，黄亚军瞥了我一眼，问道：“武乡长，听铜雀说你是学农科出身，那我问你个问题，知不知道这世界上被誉为葡萄酒中心的地方是哪里吗？”

“知道，法国波尔多嘛。”

我笑了笑，自家爷爷是个老酒鬼，上农校的时候，有一年他过生日，为了给爷爷贺寿，我特意在图书馆里泡了半个月，为的就是学这个酿制葡萄酒的技术，所以对这方面的知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不过黄亚军显然不至于无聊到要考考我然后再卖弄自己的学识的地步，见他抽出一根烟作势要递给我，我赶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等眼前这三位省城大老板都叼在嘴里之后，我连忙拿过打火机给他们点上，这才试探着问道：“黄老板，你可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难不成，对我们坎杖子还有什么想法？”

“嘿嘿，真不愧是铜雀肯放下身段结拜的弟弟，这心思就是要比别人活络。”

黄亚军吐出了一口浓烟，道：“坎杖子乡所在的地理位置，从纬度上来说和波尔多地区是一样的，加上辽源市十年九旱的特性，光照充足，要是能种出好葡萄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在这投资建个厂子。”

“黄老板，抽个空，这事咱俩坐下来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