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所以我才回来和姜雨薇商量一下，毕竟她是姜家老太爷钦定下来的家族继承人，也许是在从小就被刻意熏陶和言传身教的缘故，论起见识和政治敏感度，这位姜家大小姐足足可以甩出我十几条街。

然而姜雨薇的一席话还是让我有些不明白，按照她的说法，招商局长既然是一个在不久将来就很有可能享受副县级待遇的位置，那么她又为什么不赞成我去，要知道在县一级，副县级以上的干部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二十个，而以我现在的资历，连提拔为同级别的丨党丨委书记都尚且还差那么一点资历，更何况是更高一级的副县级，毕竟像团市委副书记这样有特殊要求又有特殊政策的机会实在是太千载难逢，既然在三两年内我都不大可能晋升到那个级别，那么暂时享受一下待遇也未尝不可。

“招商局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姜雨薇摇了摇头，道：“想必你自己都清楚，就目前全国发展经济全民招商的大环境下，这项工作到底有多难做，说是招商，去哪招招什么商怎么去招？你又不是学经济出身，这对你而言，可并非是耗费时间就能学会那么简单，就算有你大哥陈铜雀帮着牵线搭桥，甚至是亲自投资几个项目，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况且招商这个经济指标可是纳入到全市考评范围内的，就算你今年甚至是明年能够侥幸过关，指标可是随着你完成多少而连年递增的，那么以后怎么办，你有把握年年都能完成不断增加的任务吗？”

“没有。”

我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然后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道：“媳妇，我本来对招商局长这个位置就没有太大想法，只不过听你说将来可能会给副县级待遇才有些心动，今天难得你跟我说这么多，就好好给我上上课呗？”

“少拿那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以前不说，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用我说，总之对你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我是十分满意就是了。”

姜雨薇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不赞成你去当这个招商局长也是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据我了解，凡是各县区的招商局长，基本上一年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地招商，况且这又是一个需要在酒桌上应酬的工作，我知道你酒量好是不假，但也架不住这样喝，你说喝多了伤身，喝少了又显得你没诚意，一个人在外面还得让我惦记，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都没什么，问题是现在这个社会有钱就是大爷，那些个老板几乎个个都养成了一身趾高气昂的脾气，以你的个性，真能受得了在他们面前点头哈腰的陪笑脸吗？”

“不能，这根本就做不到。”

我轻叹了一口气，姜雨薇说的不错，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我这个人什么都好说好商量，可要是跟我摆谱耍脸色，我就算当场不会拂袖离去，事后多半也不会再跟对方有什么交集，而这种性格，的确是不适合招商引资这项工作。

“你看，我就说吧，其实当初我之所以喜欢你，除了你的才华吸引我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你根本就不畏惧崔哲那种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你跟崔哲作对的时候到底有多帅。”

姜雨薇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臭屁得意洋洋一下，她便立刻又恢复道刚才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其实刚才说了那么多还都不是最主要的，就算招商局长到时候享受了副县级待遇，但归根结底还是和你现在同一级别的正科，也许别人会因此而高看你一眼是不假，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些虚的东西让自己劳心受累，尤其是给蔡书记干工作，经济账社会效益账生态环境账，既要兼顾当下又要考虑长远，既要立足本地区实际，又要看产业发展前景，我就怕你到时候去外面招商，撇家舍业辛辛苦苦的，腿跑断了，钱也花了，到头来却没招到项目，白挨一顿批评倒没什么，就怕到时候某些人别有用心，你说你请那些大老板吃饭，规格总不会太低吧，必要时候还得给某些关键人物塞上点钱意思意思吧，真要是被人有心算无心，你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照你这么说，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小乡长吧，省的到时候骑虎难下不好收场。”

我看了一眼姜雨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蔡公民背着我给陈铜雀打电话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皱着眉头道：“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蔡书记似乎是铁了心要把我给调过去，你说这该怎么办？”

“这个嘛，我只负责给你分析去当这个招商局长的利弊，至于出谋划策这种事，你可别指望着我。”

姜雨薇眨巴着眼睛，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容道：“老公，你要是不想隔三差五的才能见到自己媳妇一面，那你可要加油了哦！”

既然除了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虚职副县之外，即便是乡进城当上了这个招商局长，我一样还是要和姜雨薇隔三差五才能见一回面，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想这个位置，毕竟在坎杖子和去外地招商是两个概念，况且等学完了驾驶证以后，有了肖正梅这位未来老丈母娘赞助的那台桑塔纳，即便是我天天想见姜雨薇，那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似乎是已经见过了家长，两个人之间又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姜雨薇也有了让我在她宿舍里过夜的勇气，然而等第二天早晨下楼的时候，面对其他人或是惊讶或是善意的审视目光，即便是这位性格沉稳的姜家大小姐也有些吃不消，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大概是出于一种雄性生物的炫耀心理，反正我对此并不反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洋洋得意，只不过在姜雨薇旁边，我也不好太过分的表现出来。

对我而言，如何拒绝蔡公民还是一个难题，毕竟对于这位已经对政治前途没有任何奢求的县委书记来说，他最大的资本就是因此而来的有恃无恐，所以我也不敢搬出陈铜雀或者是周桑榆来过分的刺激他，不管怎么说，起码这未来的五年内他还是湘云县名正言顺的一把手，我可不想轻易得罪，那怕仅仅是一个不好的印象，我也没有冒险的勇气。

别看蔡公民因为姜家的缘故对我表面上很客气，但实际上以他的心机和城府，若是不声不响的把我给调去了一个闲职的养老单位，那么除了请动那几尊大佛白白耗费人情以外，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想来想去摸不到头绪，又怕蔡公民搞突然袭击直接就开个会把我的任职文件给下了，我咬了咬牙，在把姜雨薇送到他的办公室之后，我就直接来到了初成章这里，等他通报完把我送进去以后，我才发现蔡公民正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写毛笔字。

没敢打扰这位县委书记的雅兴，我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椅子上，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等他心满意足的放下毛笔之后，还没等我主动开口，他就一边审视着自己写好的那副字，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怎么样，想好了，不打算去当那个招商局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