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界岭说是土匪的山头,那是官方的叫法。原来居住在界岭的都是一些猎户人家,民风本身较为彪悍,赶上那几年苛捐杂税太重,地主恶霸剥削又厉害,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组织起来反抗压迫,就被叫成了土匪。
在那个年代,正是因为界岭这个地方路太难走,易守难攻,所以才让界岭的“土匪”们一直存在了下去。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正是因为路太难走,界岭一直也发展不起来。
界岭最多的时候有两百多户人,这些年因为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好多人陆续迁到了山下和外地,剩下的这九十多户人就是实在没有办法和门道迁出去的。
界岭人这么多年还是以狩猎为主,全村几乎没有耕地。其实就是有耕地也种不了什么,一年除了六月、七月和八月之外,都要生火炉,完全不适合作物的生长。
这些年国家对野生动物加强了保护,界岭村的狩猎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因此界岭人一年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决吃饭的口粮和生活的燃料。
口粮的问题基本上都是靠救济粮,村委会一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组织发放救济粮。至于生火的燃料,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界岭人买不起煤,就只好就就地取材,砍伐山上的树木做燃料。
陆炎他们一行边走边听着吴村长介绍情况,白树峰对界岭村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陆炎听着吴村长的介绍却还是对这个地方的落后情况大感吃惊,不时地询问着什么。
“那村里的孩子上学怎么办?”
“都是送到我家里。”吴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媳妇是当时的知识青年,和我结婚之后就留到了界岭村,现在是村里唯一的代课老师。”
白树峰紧接着补充说道,界岭村原来有一所村小学,后来村子里的人好多都迁到外面去了,学龄的孩子没几个,就取消了村小学,由吴村长的爱人负责带几个孩子学习,镇上一年给些补助。
陆炎听着介绍,不禁皱了皱眉头,界岭村的落后程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这些孩子们接受不到正规的教育,只会造成贫穷与落后的延续。
可这个村子的自然条件就摆在那里,陆炎心里已经决定,在他的任内一定要向上争取,将界岭村整体搬迁下山。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他也必须这么做。
界岭村其实并不大,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已经转了个遍。现在正是中午时分,许是各家各户都在吃饭的缘故,村里并没有见到几个人。
大多数人家都是紧门闭户,吴村长介绍到,由于村里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再住下去,除了搬迁的外地的人,这两年村子里的人几乎是都出外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妇孺之辈。
鲜有的几户人家还开着门,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陆炎见院门大开着,门楼上还挂着两个款式新颖的大红宫灯,心里有点好奇,就提议进去看看。
这时候吴村长却面露难色,嘴里连说着这家没什么看头,提议陆炎去前面的几家再看看。
吴村长越是这样,陆炎就越觉得蹊跷,经过一番盘问,吴村长终于说出了实话,这家的主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平时有点“二杆子”的劲,怕他不知道轻重胡说……
“哈哈,那有什么啊,我们正好就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二杆子。”陆炎笑着说道,说着便一步先跨进了院门。
吴村长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白老二,在不在?赶紧出来,镇上的陆镇长和白主席来看你了。”刚进院门,吴村长就扯开嗓子喊道。
“哪个子陆镇长啊?是来发慰问款的吗?”随着吴村长的声音,一个皮肤紫的有点发黑的汉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操着的口音明显不是红川一带的口音,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四川话。
“一天就知道慰问款,慰问款的,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壮劳力,有那么有钱,你好意思老是吃着政府的慰问款啊。”吴村长没好气地说道。从刚才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吴村长显然是对这个白老二没有什么好感。
白老二倒是没有理吴村长,眼睛只是蔑了他一眼,就从身上一闪而过,主意到了他身后走过来的三个人。
“哪位是陆镇长啊?”白老二斜着眼睛问道,目光似乎集中在了白树峰的身上,也许在他的心目中,陆炎和小李都太年轻了,不太像是镇长的样子。
“这个就是我们镇的陆镇长,这位是人大的白主席。”小李赶紧抢在吴村长的前头介绍到。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陆炎和白树峰的侧前方,做出了保护他们的样子。
“我道是哪个哟,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娃子镇长啊。哈哈。”白老二看着陆炎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老二,你别给我放肆,再胡闹信不信我把你过年的救济粮扣了。”吴村长威胁到。
“就怕是你没有那个胆量,有胆量也没有那个本事。”白老二看了一眼吴村长,“救济粮是市上县上拨下来的,你要是敢克扣,我就去找这位陆镇长,他是人民的镇长,肯定会替我做主的。”
白老二说着,又嘻嘻哈哈地冲着陆炎说道:“陆镇长,快里面请,我就是这个性格,您老人家千万别见怪。”
陆炎冲着白老二笑了笑,没说什么,挪开步子往屋子里走了过去。
吴村长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老二,跟在小李的身后走进了屋子。
白老二不屑地看了吴村长一眼,最后一个进的屋子。
在院子里的时候阳光明媚,刚一进屋子却像是进了一个黑窑洞一样,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陆炎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人的眼睛适应新环境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仅仅是短暂的一阵之后,陆炎就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家的小屋,刚进门就能看见一个大炕,炕沿边上是一个铁皮的炉子,在前面是一张大方桌,方桌的四面是四把椅子。
“陆镇长,请上炕。”吴村长在后面让请着,在界岭村的待客观念中,有贵客来一般都是要让请到炕上去以示尊敬。
“不了不了,就在这儿。”陆炎还不太习惯拖鞋上炕的做法,赶紧推辞着。
小李赶紧把凳子往后拉了拉,一圈人围着桌子坐下了,只有四把椅子,陆炎他们三个人占了三把,吴村长动作稍微慢了些,白老二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李赶紧起身要让吴村长坐,几番推辞之后两个人挤了一张凳子。
陆炎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各个村的实际情况,话语里自然是少不了问一些有关界岭的事情。
这个白老二虽然真如吴村长说的一样有点二杆子,但是说起界岭村的事情来还是头头是道。而且明显是像在外面闯荡过的一样,言谈中透着一种对界岭本地人的不屑。
真正谈起来的时候白老二却不再是那么二杆子,他和陆炎还谈的挺投机。陆炎从交谈中得知,这白老二本来是陕西和四川交界处的汉中人,在梧城打工的时候认识了界岭村的一个姑娘,两个人很快好在了一起。这姑娘家里只生养了她一个,老爹一直想找个上门女婿来养老,正好白老二和老家的父母兄弟关系也闹得很僵,就跟着姑娘回到界岭村当了上门女婿。